褚修远和大夫都走了之后，褚婉晴问老太太：“妈，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不然怎么会掉光头发？我是不是真的遭报应了？”

  当年，是她总是跟女儿说，让她乖一点，听话一点，她已经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小宝贝了，甜宝是姥姥姥爷的亲孙女，那才是真正的褚家的嫡系血脉，她虽然也姓褚，但是她这个褚和甜宝的褚份量不一样。她是外孙女，本质上是个外姓人，哪怕姓褚，也不是真正的褚家人。以前没有甜宝做对比还显不出来，现在真正的褚家人出生了，她这个褚就不那么重要了，没有淘气任性的资格了。

  她只是想让孩子有点自知之明，想让她表现好一点，讨姥姥姥爷欢心，让她们娘俩在家里活的更自在一点。没想到那孩子那么偏激，她竟然把甜宝带出去丢掉了。

  她当时也吓坏了，脑子里想出了一套替纯熙开脱的说辞，只是还没等她把那套说辞教给纯熙，那孩子就被人套出话来了。

  这些年她待在家里，没少在父母面前给弟弟两口子上眼药，她知道父母最在意的是什么。

  她害怕他们回来。

  难道这就是她的报应吗？

  可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啊！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还能怎么办啊！

  老太太心里也犯嘀咕，但嘴上还是说道：“别胡说。你没听大夫说吗，你的身体好得很。掉头发这事也很常见，你不要多想，只要你身体好，头发迟早会长回来的，反正这段时间你也不出门，就在家里好好养着，我让人给你多做点养头发的吃食。我听说，有的人嫌自己头发不好，就会剃光了重新长，新长出来的头发乌黑油亮，特别好。”

  “真的吗？”

  “真的。”

  褚婉晴并不相信，但是她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安抚好女儿，褚老头和老太太回了自己的房间。

  褚老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老大了。婉晴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她心里只有她自己。咱们要是想以后老的不能动了，身边还能有孩子陪着，要是想把褚家传承下去，要是想等咱们走了以后老大还能对婉晴照看一两分，不至于太过绝情，就听他的，以后别再提老三了。就当咱们没生过这个孩子吧。”

  老太太满脸不忿，“我们到底生养了他！”

  “唉。”

  褚老头长叹一声，“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咱们去找他，老三不配合，咱们也没办法。他又不像婉晴一样，只能依附咱们活着。他有学历有本事，自己能挣钱，岳家还一直帮着，他没有咱们也能活得好好的。”

  其实女儿当年也上了大学，但是她大一的时候就看中了一个家道中落的所谓“才子”，失身辍学嫁人一条龙，愣是把大好的人生给毁了。

  老太太骂道：“婉晴变成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姓林的错。我好好的女儿，本来可以大学毕业，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再不济也能找个青年才俊，却被他给骗了。说什么名门之后，传世之家，我呸！沽名钓誉之徒，用祖辈的功绩给自己脸上贴金，在外面骗女孩子，吃软饭。不要脸。”

  “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死了才好。”

  ———☆———

  褚修远回到自己家，一家人都在客厅里等着他。

  小孙女一听见动静就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爷爷。”

  褚修远弯腰把孩子抱起来举了个高，问她：“你怎么还没睡觉啊？”

  “等爷爷。”

  “乖。爷爷有时候回来的晚，不用等。你睡你的，明天早上醒了就能看见爷爷了。”

  “不要，等爷爷回来。”

  褚修远笑的咧着嘴，抱着孙女又转了几圈，把小孩逗得笑个不停。

  他是个有孙女的人，所以特别理解不了父母当年的做法。这要是换了他，不得直接掏枪把罪魁祸首崩了啊？就算是自己的外孙女，下不了手，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和稀泥吧？总得把是非对错分辨清楚了，让受害人得到安慰，让施害者受到惩罚。

  至少这个态度你得表达明确了吧？

  可是那老两口是怎么做的？怪不得阿琛和舜华寒心！父母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寒心！事后他们也没有真的想解决问题，只想着让时间冲淡一切。

  褚修远和小孙女玩得高兴，一边的大孙子看的眼热，也走过来要抱。褚修远不偏不倚，同样抱起来转了两圈，这俩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哥哥早出来几分钟，现在都才3岁多点而已。

  瞿素文问他：“吃饭了吗？”

  “还没。”

  “那正好，厨房给你留了饭，你洗洗手快吃。”

  “好。”

  褚修远的儿子褚世俊和儿媳妇郭清平也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爸。”

  “哎。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褚世俊凑过来问他：“老宅怎么样？”

  褚修远看了看家里这几个人，好家伙，这是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听热闹呢，“挺好，赶紧把孩子哄睡了。他们长身体呢，得多睡觉。”

  当着孩子听什么热闹？

  褚世俊和郭清平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抱着孩子去哄睡了。

  褚修远去吃饭，瞿素文问他：“爸妈还好吗？”

  “挺好，精神着呢。”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去了？”

  “今天下午，阿琛来找我了，说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消息。你猜猜是什么消息。”

  瞿素文略一思索，便说道：“对阿琛来说，能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一个，孩子找到了。所以，是孩子有消息了吗？”

  褚修远打了个响指，“聪明。孩子找到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子，阿琛和舜华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瞿素文激动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很难有人不为阿琛夫妻俩对女儿的爱所动容。

  褚修远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我刚听说的时候，跟你一样激动。”

  “激动什么呀？”

  哄睡了两个孩子的褚世俊和郭清平也冲了过来。褚修远摇了摇头，“哪儿都少不了你们俩。”

  “嘿嘿，爸，您快说呀，激动什么呀？”

  “你们小堂妹找到了。今天你们小叔来告诉我的。我看他精神好了，心情也好了，看起来身体都跟着好了不少。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走路都好像一跳一跳的，大概是好心情无处发泄，让人从背影就能看出来。”

  褚世俊和郭清平异口同声：“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吗，你们小叔和小婶吃了那么多苦，担了那么多心，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

  瞿素文问：“我们明天过去看看？”

  “先等等，阿琛说了，得问问孩子的意见。”

  瞿素文笑道：“也是，孩子长大了，父母出现了，那是得事事征求孩子同意，别给人家添麻烦，别摆家长的谱。”

  她又问道：“孩子现在干什么呢？要不要帮她安排工作什么的？”

  “不用，孩子上学呢，京大外语系大一新生。正好是谦初的学生。谦初一看，这孩子跟舜华长得一模一样，就回家说了说，卫伯父和伯母先去看了，才跟阿琛两口子说。他们就直接找上门去了，幸好那孩子性格好，也没觉得他们冒昧，倒是配合着检查了身体上的标志，才确认了身份。她当年被丢了之后，不知道怎么被带到嘉城去了，山高路远，要不是她恰好进京读书，还真有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

  想到这种可能，褚修远心里更为弟弟一家感到难过和庆幸。

  瞿素文说：“好在现在结果是好的，那种不好的可能性就不要想了。她是被人收养了吗？”

  “不是，她在传教士办的育婴堂长大，也读了书识了字，还上了职业技术学校，学的是护理，在嘉城当了3年护士，攒了点钱，去年就辞了工作进京准备考大学，而且她到京城之后，机缘巧合救了个老爷子，人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还特意送给她一个二进四合院。离京大很近。”

  瞿素文笑道：“看来，阿琛一家团聚主要是孩子的运气好，老天爷要让她找到亲生父母，而不是让阿琛两口子找到孩子。瞧瞧人家这运气！”

  褚世俊也感慨，“确实，各地育婴堂有不少，但是能让孩子读书识字还能学技能的很少，还就让她赶上了。到京城就救人，救的还是有钱的。这运气，别人真比不了。”

  郭清平开玩笑道：“赶明儿我也去街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救个老人家，别说二进院了，给我个一进的就行。”

  瞿素文笑她：“关键是你会救人吗？你没听你爸说吗，你小妹是学护理的，当了三年护士，有经验，你有吗？”

  郭清平笑道：“我没有。我还是算了吧，别没把人救活，再把人救死了。”

  瞿素文又问褚修远：“这是好消息，那消息是什么呢？”

  “阿琛改姓了，新找回来的小侄女叫严宁安，这个姓是传教士从百家姓里随机选的，阿琛跟着改叫严其琛了。”

  大家：“……”

  停了几秒，他们一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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