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志答应着，和小刘一起去了文工团。

  张致礼靠在椅子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些事情，都是从长子失踪开始的。

  是的，他根本就不相信长子是不告而别去找他的外祖父母了。

  那个孩子那时候才9岁，他平时那么聪明，外面世道那么乱，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往外跑，就算是和继母不和，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气。

  再说了，就算他想走，也完全没有不告而别的必要。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他不会阻止，而是会派人送他过去。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长子的失踪一定和妻子有关，而他，为了省事省心，为了表面的和谐，甚至没有去仔细追问，更没敢联系岳父岳母问问情况。

  他知道，一旦真相揭开，他就会面临无法收拾的局面。

  妻子害了长子的事如果摆到明面上，他是不可能姑息的，肯定要把她法办，届时，不但他的工作和生活会受到影响，他们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也会失去自己的母亲。

  他装了大半年的糊涂，清醒的时候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很多个夜里，他会梦见正方，梦见她问自己，“和钧怎么样？你看到他了吗？你有没有照顾好他？”

  很多个夜里，他会突然惊醒。他辜负了秦正方。

  可是，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生活平静了大半年，小儿子又出事了。当他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他就在想，这是不是报应？戴如芬害了正方的孩子，她的孩子就出了同样的事，而他，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

  小儿子被人偷走，或者说被人抢走，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回他不能不找，结果却一无所获。茫茫人海，要找一个小婴儿，太难了。

  这才过了多久？妻子又出事了。

  他根本不相信戴如芬会主动背叛他。她这个人虚荣，市委书记夫人带给她的光环是她不可能放弃的东西，他相信她会骄纵，会利用他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甚至作威作福，为她自己谋点利益，但是她绝不会主动背叛他，那对她没好处。

  或者说，她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背叛他，她肯定会小心再小心，绝不可能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和人胡搞，还被大家发现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她可能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整她。

  张致礼抽丝剥茧，最终回到了源头，一切都是从长子失踪开始的。

  他把目光聚焦在了长子身上。

  可是，和钧只是个孩子，失踪的时候只有9岁，就算他能逃过算计活下来，现在也不过10岁而已，10岁的孩子，策划不了这些事。

  他的岳父岳母也不可能帮他干这些。秦家人对自己有很高的道德要求，他们自诩文明人，并不信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一套，就算戴如芬算计了和钧，他们也会光明正大的来，揭露戴如芬的真面目，让她受到公开审判和制裁，绝不会私下里行动报复。

  而且，和钧出事的时候，正则刚刚带军出征，岳父岳母正是担心的时候，以和钧的性子，就算他逃过了劫难，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给老人家担心。

  所以，应该不是和钧，也不会是秦家。

  是谁呢？戴如芬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张致礼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戴如芬害和钧的事被人知道了，很有可能，这个人是她害和钧的帮凶，那人以此为要挟，让她出卖自己的身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不正当关系就绝对不会是现在才开始的，而是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那为什么会现在突然暴露呢？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行事会如此不小心，被人抓了现行呢？

  到底是谁在整她？亦或者，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整他？

  张致礼想，等会小王把戴如芬带过来，他要跟她谈一谈，套套话。就算他不追究她害和钧的事，不追求她给他戴绿帽子，他至少要尽可能弄清楚他的敌人是谁。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

  而另一边，王德志抵达文工团之后，才对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有了真实的认知。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文工团有几个人知道，然后消息不小心走漏，又多了几个群众，但是他想错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小秘密了，它完全是公开消息呀！

  张书记头上这顶绿帽子戴的是结结实实！

  他问小刘：“人在哪儿呢？”

  “还在戴如芬同志的休息室里，他们没有衣服穿，出不来。”

  王德志无语片刻，说道：“你们就没有同志送件衣服给他们？”

  出了这种事，文工团的领导和同志们什么也没干，就光顾着看热闹了？

  小刘：“……我不知道呀。出了事领导就派我去请示张书记了。”

  王德志又问：“他们没有衣服？”

  “没有。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进去以后就是两个赤条条的人，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没有衣服。”

  “戴如芬同志不是有间屋子专门放衣服吗？不能从那间屋子里拿衣服给她送过去让她先穿上？”

  小刘：“后续的事情我不知道啊，可能有同志给她拿了吧。”

  应该不太可能。主要是戴如芬同志在文工团人缘不好，她有点目中无人，仗着自己的丈夫是市委书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不惯她的同事可多了。现在她出了事，大家不跟着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不太可能去帮她。就算有人想帮，肯定也有人拦着。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都在一边干看着，啥也不干。

  不得不说，小刘猜的是对的。

  今天的文工团，彻底停摆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同时期待着张书记的到来。

  王德志到了戴如芬办公室门口，文工团领导已经回办公室了，但是他派了人在这儿守着，以防有同事借机落井下石。虽然他也不喜欢戴如芬这个人，但是这时候落井下石就有点不像话了，显得文工团特别没有人情味。

  王德志了解到最新情况，没有跟守在门口的人多纠缠，在大家没有看到张书记的失望的目光中，匆匆去了团领导的办公室，借用文工团的大喇叭，说道：

  “我是市委书记张致礼同志的秘书，我叫王德志，今天的事情，张书记已经知道了。他觉得非常遗憾。他自认和戴如芬同志夫妻关系融洽，却没想到，戴如芬同志和他的想法不一样。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说明戴如芬同志对这段婚姻关系不满，不想和他继续过了。”

  “我们国家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一方对婚姻不满，就可以提出离婚。所以，张书记决定成全戴如芬同志和那位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同志，张书记决定和戴如芬同志离婚，并且不再追究戴如芬同志在婚姻期间对婚姻不忠诚的行为。”

  “张书记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很大的打击，无法亲自到现场，所以委托我来帮他处理这件事。请大家散了吧！张书记的个人生活不值得大家关注，请大家把目光都放在建设我们的新国家上面，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把我们的国家建设的更强大、更富裕。大家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了。”

  “同志们……”

  王德志接下来的话没说完，那个大家都熟悉的反动派播音腔就出现了：“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同志们想鼓掌，没敢。

  他们停止议论，准备专心聆听这位反动派播音员的话。

  王德志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仅仅是戴如芬一个人对婚姻不忠诚，根本吸引不到这个人的关注，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事。

  他擦擦汗，决定好好听，认真记笔记，回去给张书记汇报。

  反动派播音员说道：“和戴如芬一起背叛张致礼的人，名叫王振东，他表面上是文工团的杂工，实际上是反对党留下来的特务。他潜藏在文工团内，接近戴如芬，贿赂她，讨好她，是想利用她窃取情报。”

  大家：“！！！”

  王德志记笔记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文工团领导也跟着他一起冒冷汗。

  还在休息室裹着被子的王振东心脏差点停摆，他身边的戴如芬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竟然是个特务？”

  王振东色厉内荏：“装什么装？别说你不知道！我一个杂工，天天跟你打听市委书记的行踪，你可别说你觉得这是正常的！”

  戴如芬：“……”

  她只以为这是男人对高官厚禄的向往。

  反动派播音员接着说道：“戴如芬自然是看不上这样一个杂工的。但是，她用得上他！大家都知道，市委书记张致礼有一位原配妻子，在抗战期间英勇牺牲，留下了一个儿子，戴如芬是张致礼的第二任妻子，她不喜欢原配留下来的儿子，在她生下张书记的孩子之后，不想让原配长子花家里的一分钱，就让这个王振东绑架了原配长子，将他丢到了土匪横行的南方。”

  “王振东帮她做了这件事，也因此抓住了戴如芬的把柄，为了更加深入的把戴如芬绑在他的战船上，帮他做事，他以此为要挟，和戴如芬保持不正当关系，并且从戴如芬的口中知道张致礼的行踪。”

  “今年春天，张致礼去视察修路情况，遭遇土炸弹袭击，就是王振东从戴如芬口中提前得到消息策划出来的。”

  “长子失踪，张致礼心里是清楚的，他知道这事肯定和戴如芬有关，但所谓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他对这件事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张致礼的所作所为，十分令人失望。他纵容、包庇了戴如芬的违法犯罪行为，等同于共犯！因为他的失职、失察，导致特务行为猖獗，王振东在半年来已经策划了两次袭击行动，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再透露一句，王振东不过是反对党保密局大特务焦云鹏发展的下线，他还有一些同伙。我本人虽然是反对党，但也看不惯这些拿国家和人民利益不当回事，只顾自己私利的情况，相关证据已经递交到了省委。我希望，不管是特务王振东，还是策划绑架案的戴如芬，亦或者纵容、包庇戴如芬的张致礼，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各位，再见。”

  大家：“……”

  别走啊，说说原配儿子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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