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和唐菁茹离开石园公社返回县城。

  路上，唐菁茹跟她说：“今天那个张知青，是你张叔叔的侄子。今年春天来插队的。”

  宁安说：“我在张叔家没见过他。”

  “嗐，年轻人嘛，喜欢独立，不怎么往老张那儿跑。老张要喊他吃饭都得三催四请。你才在那儿住了俩多月，没见过他是正常的。”

  “我说呢，他和那个韩知青看起来好像认识您的样子。”

  唐菁茹笑道：“确实是认识的。在外面喊我唐主任是为了不给我添麻烦，私底下都叫我唐姨。”

  “那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他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他爹敢让他下乡吗？就算他来了，到了这儿肯定就被老张扣下，留在自己身边看着，不会让他真的下去插队。”

  “您说的有道理。留在身边没机会闯祸。”

  “就是这样。这都是有血的教训的。早几年形势特别紧张的时候，有些高干家庭就让孩子下乡，想的好好的，是为了避祸，既保护了孩子，也保护了家族，可惜有的孩子到了乡下，认不清形势，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高干子弟呢，作死的得罪人，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也有的是真没心眼，被人利用了，别说避祸了，反倒是给家里招来了祸事。所以，孩子没教育好，千万别放出来。”

  ……

  宁安直接回了办公室，今日事今日毕，她得把今天的总结和感想写完了再回家。

  武装部家属院，田家。

  张牧廷掏出钥匙打开门，直接就进去了，田小英和张部长都还没下班。

  他走到堂弟的房间，就看见门上挂了把新锁。窗户上还拉上了帘子，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张牧廷有点疑惑，这个房间以前是不锁的，他偶尔在这儿落脚，住的也是这间屋。怎么现在还锁上了呢？

  田小英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侄子在客厅里坐着，脸上的表情一会一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廷，你怎么来了？”

  张牧廷噌的站了起来，喊道：“二妈。”

  “啥时候来的，怎么不去找我？”

  “刚到一会，想着您快下班了，就没过去。”

  “你今天来的正合适，你二爸他们去山里打靶，弄回来一些肉，晚上给你炖肉吃。”

  张牧廷并不馋肉，而是问道：“那房间怎么还上锁了呢？”

  田小英笑道：“忘了跟你说了，家里来了个小妹妹，现在住那间屋，小姑娘的屋子，当然要上锁。”

  “哪来的小妹妹？”

  “是你二爸战友的孩子，她爸爸十多年前牺牲了，之后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她妈再嫁，有了后爹就有后妈，小姑娘活的那叫一个可怜。之前还一直帮她妈瞒着，这回她妈让她替继兄下乡，才爆发了，来找你二爸求助。”

  田小英笑道：“这孩子挺聪明的，一旦放下对亲情的幻想，做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我和你二爸都喜欢她，正好她爸留给她的房子没收拾好，就留她在这儿住。刚来的时候跟个干瘪的小豆芽菜差不多，养了两个多月，现在那叫一个水灵。我跟你说，我养你弟弟十六年都没有养她这俩月有成就感。”

  “太夸张了吧！”

  “一点不夸张，你是没看见她，更没看见前后对比，要是看见了，肯定跟我一样。现在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我和你二爸也舍不得让她走，好说歹说让她在这儿住到开春。小姑娘懂事，嘴甜，我看见她就高兴。”

  “那她人呢？上学去了？”

  “没有，已经参加工作了，在妇联，跟你唐姨一起工作。”

  张牧廷灵光一闪，问道：“陈宁安？”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她和唐姨一起去徐庄大队开妇女大会了。”

  “你看见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没错。对极了。”

  田小英：“……”

  她审视的看着张牧廷，“不对劲，你不对劲！你什么时候会附和着我夸小姑娘了？我以前不管夸谁，你都给我拆台。你今天很反常啊！”

  张牧廷：“……”

  田小英回归见面的第一个问题：“你怎么来了？平时都是你二爸让人带话喊你好几回你才回来，你今天怎么主动来了？”

  “那当然是有事啊。”

  “啥事？”

  “让您和二爸帮我做媒。”

  田小英结合前后对话和张牧廷的反应，问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们宁安了吧？”

  “二妈英明！”

  “你可拉倒吧。”

  张牧廷：“……”

  田小英说：“我可告诉你，宁安是烈士遗孤，现在又和母亲断绝了关系，就算是真正的孤儿。她现在归我和你二爸管，你可别给我胡闹。”

  “二妈，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胡闹！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不信！”

  “别不信啊，就像您说的，她那么优秀，我喜欢她多正常啊？”

  “我知道她优秀，是我们相处多日得出来的结论，你是怎么一眼就透过她优秀的外表看到她优秀的内心的？”

  “我通过她的眼睛看出来的。二妈，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看见她，就知道她肯定不同凡响。”

  田小英：“……”

  张牧廷说：“就算我一开始是被她优秀的外表吸引，那我完全也会像您一样，在相处中被她优秀的内在吸引嘛。”

  田小英眉头微皱，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行。我跟你说，她的婚事，你二爸有个初步想法，以后她生的孩子跟她姓陈。她爸是烈士，为国牺牲，有个孩子跟他姓是应该的吧？你能接受这个吗？就算只生一个，也得跟她姓。”

  “能，怎么不能呢？二爸是军人，我爸也是啊，爷爷也是啊，二爸这个想法，爷爷和我爸是绝对可以理解的。而且，我大哥二哥都有孩子了，老张家也不指着我传宗接代。再说了，既然她归您和二爸管，嫁给我不是更合适，最起码知根知底，我还活在你们的监督之下呢。”

  田小英：“……那等你二爸回来再说，还有，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得让宁安自己做决定，人家要是不喜欢你，你给我麻利的走人，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是！”

  张牧廷激动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跟田小英碎碎念：“没想到我和她还有这样的缘分。我来这儿，是看她和唐姨在一起，想让您和二爸帮忙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姑娘，再帮我做个媒，没想到她就在咱家住着呢，我们这是天赐的姻缘啊。”

  田小英抽了抽嘴角，这孩子这个德行，妥妥的遗传了他爹，她的恋爱脑大伯子。

  她的妯娌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就负责好看，别的事情一概不管。不上班，也不做家务，生了孩子交给婆婆，自己跟丈夫过二人世界。

  现在大儿子二儿子都结婚有了孩子，她也全然不顾。

  她尊重，但是不理解。天天在家待着真的不觉得无聊吗？

  “你别在这儿转了，有劲没处使就跟我去厨房帮忙，等会宁安和你二爸回来就能吃现成的。”

  可能是因为母亲不管事，她三个侄子全都家务精通，比她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

  “唉，我来，让安安尝尝我的手艺。”

  田小英：“……”

  宁安回家的时候，俩人正在厨房忙活呢。

  “婶，我回来了，您做什么呢，这么香？”

  田小英从厨房里探出头：“回来啦，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的饭不是我做的，我打下手。”

  “那是谁做的？家里来客人了？”

  张牧廷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说道：“是我做的。不过我不是客人，跟你一样，算是主人。”

  宁安：“……张知青？你怎么在这儿？”

  田小英控制住自己要往上翻的眼睛，跟宁安介绍道：“这是你张叔叔的亲侄子，张牧廷。”

  她又看着张牧廷，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牧廷啊，这是你二爸战友的孩子，陈宁安，现在就是我和你二爸的孩子。”

  张牧廷笑道：“我和安安今天见过面了，说起来，今天多亏了她，要不是遇见她，我肯定得被人打一顿。没想到我们这会又见面了。”

  这可真是缘分。

  最后这句他没说，但是田小英听懂了。她白了张牧廷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宁安：“……那你可要好好谢谢唐婶，多亏了她出面才让你没挨打。”

  “听你的，我抽空去唐婶家拜访，好好谢谢她。”

  宁安：“……”

  你听我的干嘛？

  田小英：“……”

  你刚才还叫姨，这么快就跟着宁安改口了？

  宁安没再理他，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挎包放了进去，又出来洗手，帮忙端菜盛饭，等他们都忙完了，张部长踩着点进门。

  他是个卡点大师。今天的饭明明比平时晚一点，他也是恰好卡点进门。

  一见到张牧廷，就跟他媳妇一样，来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有什么事？”

  张牧廷：“……那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等会我再跟您说，先吃饭吧。安安在外面忙了一天，肯定饿了。”

  张部长：“……”

  这话他有点听不懂。

  他看了一眼媳妇，发现她在翻白眼，又看了看宁安，发现她在抿着嘴乐。

  再看看侄子，发现他在用公筷给宁安夹菜。

  田小英说：“别看了，快吃饭吧。他来找你切磋的，吃完饭你俩出去打。”

  张部长：“……”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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