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一株巨大的红枫树在这深秋的夜晚，随风摇动着枝丫，仿佛一个容貌艳丽的绝色舞姬，笼罩在洁白如玉的月光下翩翩起舞。

  那被风吹落的片片枫叶，红的黄的，有的先是落在了地上，又迎着风飞到窗棂上，继而跑到屋檐片瓦之上，最后飘到半空中，不见了踪迹。

  此刻寝殿外厅的烛火还在那里燃着，香炉里的安神香如丝如缕，一阵阵清幽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床榻之侧，散落了一地的衣衫。纱帐之内，慕容蓁蓁依偎在景扬怀里，她用那只柔美白皙的左手，温柔抚摸着景扬英俊的脸颊，景扬低头看着她，轻轻在她额间一吻。

  慕容蓁蓁又紧紧靠近了他，突然嘴角一抹坏笑，娇羞问道。

  “景扬，今日我为庆祝你生辰准备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景扬低头爱怜的看着怀里的慕容蓁蓁，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没有说话。

  看到他依然一如既往的用温柔举动回应了自己，却也只是笑着不说话，虽然慕容蓁蓁能感觉到他又将自己抱紧了些，但对于他这次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突然故作生气的抬头看着他，撒娇埋怨说道。

  “哼…你都不敢直接回答我，那就是说明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喽…看来这次你出门，定然是在路上遇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了…竟这般开始敷衍我了…”

  景扬看着她这副平时私下只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出的一副生气撒娇的模样，知道她这是故意在用争风吃醋来打趣自己，浅笑了下，轻轻勾了下她那高耸小巧的鼻子，突然决定想逗逗她，故意调侃说道。

  “你这都猜到了啊？正是呢，我这一路可是在黎州城遇到不少娇艳的小娘子呢。不过你和她们比起来嘛…”

  “是吗？比起来怎样？说啊…”

  看到慕容蓁蓁一脸娇嗔的盯着自己，景扬笑了笑，突然一个翻身，拉过锦被，抱着她，将她轻轻压在了身下。

  此刻纱帐之中，二人的脸贴的如此之近，景扬能清晰感受到慕容蓁蓁有些紧张的心跳，看着她两颊红晕之中散发出来的热雾气息，笑着认真说道。

  “在我心中，这世间不会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你…当然，今晚你为我准备的这份礼物，我真的欢喜。”

  慕容蓁蓁轻轻将右手食指放在景扬的唇间，继续说道。

  “哎，俗话说，这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我看天下男人都一样，你也不例外。”

  “那我现在就向你证明我的诚意…”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想怎么证明。”

  二人一番打情骂俏隐喻之下，景扬看着慕容蓁蓁依然一副故作生气不肯相信自己的样子，突然坏笑了一下，直接有些霸道的吻了下去，随着纱帐之内的气息升腾缠绕，两人终于选择用这种融洽的方式认真消除了这场故意挑起的误会。

  景扬抱着慕容蓁蓁，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她，满眼温柔的问道。

  “现在你肯相信我的诚意了吧，还生气吗？”

  “哼，自然是生气哄不好了…”

  “好啊，既然我的公主殿下还在生气，那以后我便天天都来哄你，如何？”

  “你可真坏…竟这样欺负人…”

  景扬看到她一副有些害羞的可爱恼怒样子，笑着直接顺势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景扬闭上眼睛，此刻，他大概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他只想这样，今晚就这样，温柔拥着这个自己此生唯一爱的女人入睡，安静等待第二天早晨的阳光洒进房间，那时，他会醒来，便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足够美好。

  “对了，我还有件礼物没交给你呢。”

  景扬突然听到慕容蓁蓁的声音，看到她一脸高兴的从枕头旁边拿过来那个锦袋，放到了景扬面前，说道。

  “现在你可要好好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我看着，倒像是一本竹简古书。”

  “果然聪明，不愧是我的男人。”

  慕容蓁蓁趴在景扬脸上吻了一下，将锦袋递给了他。

  “打来看看…”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给我书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啊，它可是，我派人从上官炎冥手里抢回来的。”

  景扬看到慕容蓁蓁得意高兴的说出这本书是她从上官炎冥手中抢回来的，有些吃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急忙打开锦袋，铺开了竹简，直接呆住了…

  景扬看着上面的记载，短短不过百余字的武功心法，原来这竟是传说中那本早已失传了几百年的至高武学“绝光七录”的下半卷——悲空山！

  看着景扬有些愣住的样子，慕容蓁蓁很是高兴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份礼物。这是那位上官庄主想要的东西，结果落到了我的手里，如今我抢来送给你，你可高兴？”

  景扬自上次帮大阁主蒹葭疗伤，便已感觉到她是被云江月修炼的寒山祭所伤，多年前，他曾在一个雨夜与师父在一处寒冰洞中参悟心法时，听师父说起过，这寒山祭出自一本叫绝光七录的武功心法，只不过它是上半卷，而它的下半卷早已流传被毁，已销声匿迹了几百年，没想到如今自己竟有幸见到了它。

  景扬瞬间明白了，联想到近来江湖上，上官炎冥对风满楼的态度转变，行事作风无不透露着一种想撕碎对方的狠意。

  他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一场江湖恩怨厮杀，导致黑水令五玄之中的玄籍死在了蒹葭手里，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慕容蓁蓁派蒹葭主动带人设伏去抢这本书的。

  想来这悲空山大概与那位主令所修炼的寒山祭有关系，上官炎冥同时派出了黑水五玄去找这本书，对他而言，定然是极其重要。

  景扬这些年深知慕容蓁蓁在江湖中行事愈发霸道，可如今她竟明目张胆的从他嘴里虎口夺食，怕是这次真的要与那上官炎冥和他的九幽山庄结下仇了。

  景扬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平静问道。

  “所以，蓁蓁，那个九幽山庄五玄之一的玄籍之所以会在西越国被杀，其实是你早就提前派蒹葭去西越国埋伏的？难道就是为了抢夺这本书？”

  慕容蓁蓁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得意和不屑，她抚摸着景扬的脸，说道。

  “只不过是顺便抢了这本书…只可惜这黑水令五玄只死了一个，我本想是让他们全部葬身在西越国的，也算是报他上官炎冥前段时间打击风满楼之仇了，再怎么说，汉宫不也死在他们九幽山庄的手里了吗？这笔账我自然也是要记在这位上官庄主头上的…”

  景扬这些年很了解慕容蓁蓁的狠辣无情，她一向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只是想到今后她与这上官炎冥互相攻击的仇恨必然越来越深，而那上官炎冥素来行事狠绝，又是这南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心中也不免为她有些担心。

  看来他以后定要尽可能的守在她身边保护她才好，毕竟，谁让他这些年就只喜欢这个女人呢。

  慕容蓁蓁看着景扬似乎对这本书不怎么在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问道。

  “怎么了？景扬，难道这本书不好吗？你不喜欢吗？我向来不懂武功，我问了蒹葭，她说这上面的记载内容倒像是某种高深精妙的心法，但以她的修为参悟不透，也不知这是什么武功，我想既是那上官炎冥看重的东西，必然不同寻常，便想着这等好东西，我也只舍得拿来送与你，我才开心…”

  景扬当然猜到了，以蒹葭的实力它是看不懂这心法的精妙之处的，毕竟他以前就听师父无意间提到过，这下卷的悲空山，可不是什么人得到都会有用的。

  “这确实是本好书，我很高兴能够看到它，谢谢我的公主殿下待我的这片心意。”

  “你能喜欢我便高兴…不过你也该罚，为何要与我这般客气呢？你可是让我慕容蓁蓁唯一动情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景扬，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不许背叛我，不许惹我伤心，更不许爱上别的女人…否则，我就亲手杀了你，挖出你的心肝来，再把你丢到那恶鬼孤魂四处游荡的白沼林…”

  看到慕容蓁蓁小鸟依人般趴在自己怀里，用这世间最动听温柔的声音说出了这番霸道恶狠狠的话来，仿佛像一个不讲道理张扬跋扈的小姑娘，景扬笑着爱怜地抚摸着她的乌黑秀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蓁蓁，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守着你，陪着你，保护你，直到我死。”

  “哼，本公主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你记住，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好，我都听公主殿下的…”

  “嗯，这才叫妻为夫纲，嫁妻随妻嘛。景扬，等我乱了这南周国的天下，夺回那些本就属于北荣国的东西，等我的复国大业完成，到那时，我便把那北荣国泰华殿上最尊贵的王位送给你，可好？”

  景扬听到慕容蓁蓁趴在自己怀里说出这些话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永远拦不住她的这番无法消融的国破家亡的仇恨野心，这些年他之所以会选择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是因为他不想再遭受失去她的痛苦。

  “蓁蓁，你知道的，我真正在意的从来只有你…”

  “可是景扬，你是我唯一心悦的男人，我总想给你这世间最好的，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我希望你高兴，希望你有一天可以和我一起光明正大的回到北荣国…”

  “我这一生只想光明正大娶你为妻，永远陪在你身边，其他的我从来都不想要…”

  “等我们回到北荣国，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到那时，我们就拜堂成亲…我们会燃整整一个大殿的红烛，会穿着精致的红色喜服，会饮合卺酒，会洞房花烛…”

  景扬没有说话，抱着慕容蓁蓁，为她轻轻裹紧了锦被，脸上只有些落寞的伤感，因为他不知道，在这场九死一生飞蛾扑火般的危局里，他是否真的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片刻安静后，景扬继续问道。

  “那黑水令五玄这些年跟随在上官炎冥身边，向来只听他的号令，又素来行事利落干净，若论起武功实力还是江湖追踪手段，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我想，若只凭一个蒹葭，怕是也轻易杀不了他们吧。”

  慕容蓁蓁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抬头看着他，说道。

  “那是自然，所以，对付他们，我总要有些手段才行…哎，不过话说回来，这黑水令五玄也确实不是脓包废物，若不是那位五玄之首叫玄雀的，提前有所警觉，我想蒹葭倒是有把握让他们都死在西越国呢。”

  “原来，你在九幽山庄安插了风满楼的眼线？否则蒹葭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设伏成功吧。”

  “景扬，那不叫眼线，叫盟友。”

  “盟友？原来是九幽山庄自己的人…”

  “是啊，那上官炎冥向来在这南周江湖也是个不好惹的，九幽山庄的情报网可是向来坚不可摧的，若不是他身边的人主动向我风满楼透露这个消息，我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利用西越国设伏重重打了他上官炎冥一巴掌呢？”

  “没想到竟是他身边的人出卖了他，这确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这次静空寺的事，也是那个盟友提前告知了我他的行踪，我才派你赶去救绿芜的，否则绿芜落在他上官炎冥的手里，肯定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原来如此。我想这位盟友不会无缘无故选择背叛上官炎冥，示好风满楼吧…”

  “当然是有条件的，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想借人家的手铲除九幽山庄，人家想借我的手杀一个人罢了…”

  “杀一个人？何人？”

  “哈哈，说来也巧了，这个人也是我一直想杀的…你猜猜是谁…”

  景扬看到慕容蓁蓁有些喜悦的神色，瞬间明白了她想杀的是谁了。

  “原来是那位主令大人…”

  慕容蓁蓁用眉眼之间难掩的一抹笑意默认了景扬的猜测，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想…还是得请你…哪天去杀了这位主令吧。”

  景扬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一时心中有些迟疑。

  他曾听闻，这位神出鬼没独来独往的云主令，可是一路扶持上官炎冥坐上庄主之位的人，对上官炎冥来说，她自是最亲厚的那个，毕竟她还修炼成了寒山祭，又岂能随意说杀便杀的？

  更何况，他景扬一直视上官炎冥为武学上的对手，二人惺惺相惜之间，他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他为敌，毁了这份难得的情义。

  “我听说，这位云主令，在江湖中向来是神出鬼没，怕是她踪迹难寻，不是这般好杀的。”

  “巧了，我们那位盟友递来了消息，听说上官炎冥这次来黎州的一个原因，便是来寻这位主令的…只是不知何故，至今未见她现身…但只要她在黎州，便不难找，我听说，这位云主令还是个美人呢，上官炎冥对她可是起了心思呢，不如就让她和上官炎冥一起死在这里吧…况且这黎州好山好水，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是吗？”

  “其实，若我去杀上官炎冥，怕是也未必能赢…”

  “我又没说让你杀上官炎冥，我自然早就知道他是个厉害的。”

  “可听你说让她和上官炎冥一起死在这里…”

  “放心，上官炎冥这次来黎州，有的是不想让他那么容易活着回江州的…很快，这黎州江湖便是我风满楼的了…”

  言语之间，景扬瞬间明白了，这段时间，自己不在慕容蓁蓁身边，定然是那些朝堂势力又开始借助风满楼私下谋划一些大事了，如今上官炎冥身边不仅出了叛徒，而且还有个巨大的阴谋在等着他，怕是这次他在黎州是要腹背受敌了。

  景扬虽心里很不赞同慕容蓁蓁这次插手静空寺帮助皇后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但却止不住对她的关心担忧。

  “蓁蓁，此次静空寺之事失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想来郭皇后那边定然是要发火的，我们又该如何回复呢？”

  “不过是个郭家没用的女儿，送给那位废物皇帝的一个女人罢了，我会怕她发火吗？比起这些年共谋的大事，难道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大人，还会为了给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出头，来向我这个江湖人兴师问罪吗？况且此事本就荒唐可笑，一旦在市井之间传扬出去，被人议论起来，怕是她这个皇后也要被训斥呢。”

  景扬无奈笑了笑，是啊，他认识的慕容蓁蓁足够高贵，足够美丽，足够聪明，足够骄傲，像她这般传奇的女子，又怎会轻易把哪个女人放在眼里，即使她出身高门，是京都一等一的贵女，即使她贵为这南周国的皇后，那又如何。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殿中的一些烛火开始燃尽熄灭，光线也暗了下来，景扬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已慢慢睡着的慕容蓁蓁，将她温柔抱紧了些，无意中又碰到了那本放在床榻一旁的悲空山，突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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