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走向毁灭。

  这个认知，令我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可是仔细想想。

  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除去这些人渣根本不算错。

  他觉得，没有能力保护我的自己，才是一个废物，不如就此毁灭掉。

  他的所有价值感，都来源于我。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

  “想什么呢？”谢维忽然开口。

  我这才发现，我好像跑神太久了。

  谢维一直在看着我。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话很少，可他会仔细观察我的表情，静静思考我的想法，从而顺着我的思路，说一些我想听的。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他好像就是为我而生的。

  “在想……”我声音微微颤抖，“我可以相信你吗？”

  谢维站直身体，静静看着我。

  我也抬头，仰视着他的脸。

  昏黄的灯光，在他精致清秀的脸上，投下淡淡橘色的阴影。

  少年的肌肤通透晶莹，唇瓣嫣红丰润。

  还是胶原蛋白满满，稚气未脱的长相。

  骨骼感在他脸上并不明显，反而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秀美。

  可他个子似乎又长高了，肩膀宽阔，手臂修长。

  衣服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像个敏捷的小豹子，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攻击力。

  鲜活，生动，甚至有些原始的野性。

  根本不是我记忆里，那个仅仅用“温柔”两字，就可以概括的少年。

  “你长大了……”我说，“可我也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小的时候，你会追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叫，不管我怎么打击你，嘲笑你，你都不走……”

  “我那时候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孩子呢……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算是我让他去做一些坏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轻笑，冲谢维眨了下眼：“我以前挺混蛋的，对不对？”

  谢维目光轻垂，深深将我笼罩：“我没那样想过。”

  “对啊，我那时候，只是敷衍地夸上你几句，你就能高兴一整天，你是真的把我当姐姐了，一点不觉得我混蛋……”

  谢维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没打算听他说什么，自顾自回忆着：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叫我姐姐了，开始想管着我，干涉我的生活了……”

  “有一次放学，你想接我回家，但我已经和同学约好一起去逛街的，我让你先回去，你不肯，在后面，一直跟着我，一直跟着我，我觉得烦，还大声吼了你。”

  “你走后，我以为你会生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理我了吧……可是第二天，你又出现在我家门口，还和往常一样，喊我遥遥，帮我拿书包，给我买早餐……”

  “你太懂事，太温柔了，让我总会忽略你真实的想法……”我慢慢道，“或许，那时的我，也根本没在意过你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看着他，语气变得急切，“现在的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打算，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在干些什么……”

  “我想了解你，谢维……”我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他的衣角，“我不想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谢维干了什么，谢维是个怎样的人，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我想要靠近你，想要对你好一点……可我已经搞不清楚，我每次靠近的，到底是哪个你了……”

  “当我觉得，你是个单纯的中学生时，陈洋告诉我，你天天在学校打架。”

  “等我催眠自己，打架也没什么的时候，我又在西街撞见了你……”

  “我害怕你混帮派，害怕你学坏……可是今天，我又从别人口中得知，你找人跟踪我，搞校园霸凌，不允许任何男生跟我靠得太近……”

  “我真的……真的……”

  我已经无语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谢维问。

  我摇头。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一种无力感。

  “我不想再猜来猜去了，谢维……”我头低下，有点虚脱，“我每天光是好好学习，管好我自己，就已经够累的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又会踩一个大坑，就像这次西街发生的事一样，你要是提前告诉我，你每天都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知道你好好的，就不会去烦你了……”

  我叹口气，道：“我们都坦诚一点吧，我很害怕，害怕你会把自己的路走歪，我该怎么做，才是对你好的……”

  “你是希望我可以离你近一些，每天都粘着你，还是想要我们都彼此独立，不想我干涉你太多……”

  已经十二点了，我还在强撑着跟谢维谈心。

  头脑昏沉沉的，倦意袭来，可是不说明白不行啊，我太累了。

  他每天都给我新惊喜，搞不好哪天就变成了惊吓。

  就像前世那样，他都被警察抓走了我才知道。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可以一并告诉我吗？”我说，”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你，我都接受。”

  谢维没有答话。

  他左手伸进侧边口袋，想拿什么，看了我一眼，又放弃了。

  我见他从里面掏出一只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扣在齿轮上，按下，又松开。

  橘色的火苗映在他的眼睛里。

  他漂亮的瞳眸，随着点点火光，亮起，又黑暗。

  空气仿佛陷入凝滞。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你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呢？”我反问。

  他看向我，目光平静：“暑假的时候，我一个人坐着火车，去了平港，在一个临海的小渔村里呆了两天。”

  “那里很偏，很少有人知道，我本来只是想去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收购些海货，但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静静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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