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建国很快从街上买回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米线，还有几个包子。

  他把米线给金彩琴，“鸡汤煮的，没有放辣子和葱姜！”

  隔壁房的年轻产妇听着云建国的话，心里有些羡慕。

  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多体贴媳妇。

  还知道葱姜是发物。

  “你妹怎么还不送饭过来？”中的女人对年轻产妇不满道。

  “早知道这么不把稳，就不要叫她来了！”

  【把稳在西南某些地区指靠谱的意思，不把稳指做事不靠谱】

  年轻女人低下了头，死死咬着下嘴唇。

  她跟男人是媒人介绍的，当初媒人说男人在乡政府工作，想找个乡下的姑娘。

  主要乡下姑娘勤快，也不用她干活，就在乡下照顾他寡居的老娘。

  没想到结了婚什么都要做，后来男人给她找了一份乡招待所服务员的工作。

  带着乡下的婆婆一起到了乡里。

  很快她便怀孕快生产了，婆婆舍不得服务员的工作，自己接手了。

  女人趁机让自己妹妹来照顾自己，她们家在山里，一两个月才来乡里赶一次集。

  妹妹还从来没在乡里过过夜，她想让妹妹多见见世面。

  妹妹自从来了以后，几乎成了她家的保姆。

  她快生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冷，洗衣做饭全都她妹妹一个人做。

  她婆婆有一次过分到，自己换下来的大花裤衩都让妹妹洗。

  才四十多的婆婆，每天除了去招待所打扫一下卫生，在家里就全指望着她妹妹伺候。

  这些云建国一家不知道，也不关心。

  这会一家人正和和美美地吃着午饭。

  待他们吃完了饭，年轻女人的妹妹才把饭送来。

  “你就送你姐一个人的，你是想饿死我们吗？”女人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说我来守着我姐，你们回去吃！”小姑娘长得黑黑瘦瘦，还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

  中年女人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倒是自己先吃了，我们都还饿着！下午你姐夫可是还要上班呢，山里来的就是一点事都不懂！”

  两姐妹可以说是站在鄙视链的最底端，大城市的看不起小城市的。

  小城市的看不起县城的，县城看不起乡镇的。

  乡镇的看不农村的，农村的看不起山里的。

  中年女人曾经是乡下农村的，儿子进了乡政府，她觉得自己也一下子跃升成了乡镇居民，以前就有些看不起山里的媳妇，现在更甚。

  吃完了饭云建国，跟云凤梅和金彩琴说去招待所开间房。

  “不要浪费了，你去跟护士要一张陪护床，很便宜的。到时候我跟彩琴挤挤，你带着孩子睡陪护床！”云凤梅别看是42年出生的，但是也初中毕业，丈夫是老师，算是个有见识的人。

  “医院里一个病人只让一人留下陪护，晚上我在这陪着，你去招待所睡！”云建国早跟护士打听过了。

  “我去招待所住还不如今晚回家住呢，明早上再来！”云凤梅嗔怪道，“省着点钱花，你们两口子也没攒下什么钱吧，现在一下生了两个娃，费钱着呢！”

  “我知道，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你别管了！”云建国说着便出了门。

  云凤梅知道自己这大弟弟主意最正了，别人轻易左右不了他。

  “舅娘，晚上我在这守望着你吧，把陪护床退了，我们俩这么瘦两个人挤挤就行！”云凤梅见说不通大弟，就做金彩琴的思想工作。

  金彩琴想说两个大人挤一张病床睡着难受，但是大姑姐想给他们省钱，她又无法拒绝。

  隔壁床的母子回家吃饭了，只剩产妇和她妹妹。

  云凤梅和金彩琴大概知道那家人相处不融洽，但都不是多事的人。

  看到姐妹俩看她俩，只是对着姐妹礼貌地笑笑。

  “大姐，我看你们跟别的乡里人不一样，你们都和和气气的！”小姑娘见姑嫂二人对她们发出了善意的笑，便开了口。

  “我们不是乡里的，我们也是农村的！”云凤梅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乡里的人生娃娃才来医院呢！我们山里都是在家生，去年我们寨子生娃死了两个女人呢！”小姑娘看对方对她发出了善意，话就停不下来。

  “一家的娃娃生出来就没气，另外一家刚生出来还好好的呢，没几天听说一身黄灿灿的。没办法了，送来了医院，说是叫黄什么，没救回来！”小姑娘说着情绪越来越低落。

  不过瞬间，她又精神了起来，“还是我姐福气好，生娃娃可以到医院来生！不知道我以后生娃娃能不能来医院！”

  “小姑娘你才多大呀，就想着生娃娃！”云凤梅笑着说道。

  “我都十四了，我姐就十六岁结的婚！”小姑娘话匣子打开了就止不住。

  云凤梅愣住了，她出生于新中国成立前的1942年，62年结婚的时候她20岁了。

  现在都已经1983年了，居然还有十六岁就结婚的。

  “那你姐现在几岁了？这么早结婚生孩子？”金彩琴问。

  “我姐上个月刚过了十八了，不早了，我们寨子有小姑娘十五岁就生孩子了！”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金彩琴不说话，别说现在1983年，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了，山区依然有十几岁就结婚生孩子的女孩。

  她虽然也出生的在农村，但是离地级市的市区只有十公里。

  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经常和几个同村十几岁的小姑娘走路去城里看电影。

  1964年她们村里就通了电，村里装了路灯，每家每户院子里装一个照明灯。

  晚上九点停电，十点半停电。

  云建国他们村离城稍微远一些，有近四十公里，1983年了还没通上电。

  病房里其他人也接了话，“小姑娘，你姐这婆婆看起来可是个厉害的，你还说你姐有福气！”说完叹了口气。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小姑娘，突然没了音。

  为什么要去戳破别人的幸福呢？

  小姑娘的姐姐跟她们寨子里生孩子死了的两个女人比，确实是幸运的。

  连下来两个小时，小姑娘就坐在年轻产妇边上，一会照顾一下孩子，一会扶产女去厕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金彩琴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自己跟她姐姐这么大的时候，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只跟哥哥相依为命。

  每天上工很辛苦，但是兄妹俩感情好，没有婆婆磋磨，不受外人气。

  期间云河醒了两次，吃了两次奶、拉了两泡尿。

  对于变成婴儿，每天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云河接受良好。

  而柠檬精红着脸被把完了一泡尿后，还是不愿意喝奶。

  “这可怎么办啊？还是不吃奶！”金彩琴郁闷地看着云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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