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前脚刚离开，姜晚宁便看到燕珩的手指动了动。

她没有说话，而是拨开他手上敷着的药膏，观察了一下伤口的情况，发现伤势确实有所缓解，说明这确实是清理蛇毒最合适的药。

她这个时候其实已经猜到燕珩应该已经清醒了，只不过他没有睁开眼，她便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没有含情脉脉，也没有了昔日的亲昵举动。

若是从前的姜晚宁，定然会在发现他清醒的第一时间凑上去，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也一定会让他醒过来，让他睡不下去。

可是如今，她却变得沉默了，如果燕珩选择继续沉睡，是因为不愿意与她说话的话，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夜渐渐深了，屋内安静得只剩下二人清浅的呼吸声，让人莫名觉得氛围静谧却又透着些许古怪。

姜晚宁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为了寻找解药，更是在荆棘丛里滚了几滚，浑身都如散架一般，早已疲惫不堪，之前齐渊还在时，她勉强还能撑住，如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便是再也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只一闭眼，便昏睡了过去。

在她身子即将歪倒的那一刻，一只手撑住了她的脑袋。

燕珩用自己尚且完好的那条胳膊，稳稳托住了姜晚宁的脸，发现她并没有醒来，反而将脑袋更沉地压了下来。

燕珩艰难的维持着动作，脸上逐渐冒出冷汗，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蛇毒，实在是有些厉害。他一贯是个能耐得住疼的人，本以为自己早已被夜夜头疼折磨得习惯了疼痛，不会去在意小伤小病，可这一次的蛇毒，确实是他太过轻率小觑了，当真是要了他大半条命。

此时的他，仅仅只是动一动手指，便会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剧痛无比，那疼痛渗入骨髓，极其难以压制，以至于他在动手的那一刻，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便是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小心翼翼地帮她将脑袋推回椅背上放稳，只是一个简单的伸手动作，燕珩便浑身都在颤抖，躺在床榻上喘息了许久。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蛇咬伤的右臂，眸色阴沉晦暗，眼底闪过一抹懊悔之色……

因为不用猜他便能知道，自己这条胳膊只怕即便是保住了，日后也定然握不住剑了。

为了区区一个齐明珠，实在是不值当。

当时的他并非不知齐明珠的身份，也猜到了她身上还有蛇，实在没有必要亲手解决她，毕竟若是想要杀了齐明珠，他可以有无数种办法，根本不需要靠近她。

可是在那一刻，他彻底失控了。

因为没有及时发现齐明珠的存在，因为他迟来一步，让姜晚宁陷入危险境地被蛇群包围险些被咬。

曾经他便经历过一次差一点便失去了她，让她因为自己而被毒蛇咬中，这才导致她失去记忆发生了许多令他后悔不已的事情。

可如今，他却差点又一次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燕珩无法原谅自己，他甚至痛恨自己，所以当那条蛇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就这么让它咬了上来。

或许是他小看了蛇毒，又或许是他太自以为是，当时他被咬中的瞬间，并没有多么的后悔，甚至还隐隐松了一口气，在发现姜晚宁因为他而产生了情绪波动，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意时，他甚至有些暗喜……

因为姜晚宁对他的冷淡与疏离，让他一度对她的感情失去了信心，甚至因为怕听到她说一些绝情的话，从而选择了逃避。

他便想，如果他受伤了，能让她在意一下，心疼一下，或许……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即便是燕珩，也总有算漏的时候，他算漏了齐明珠的性格有多么的扭曲，也算漏了姜晚宁生起气来有多么的可怕，更是算漏了他自己并没有那么的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看着姜晚宁为了救他而变得如此疲惫的样子，燕珩是真的心疼了，也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只是眼下这情况，他却是连这个做不到了。

现在的燕珩不仅浑身剧痛，想翻个身都困难，偏偏还一天一夜未进水，齐渊只知道给他输送内力，却不知道给他喂一口水喝，他口干舌燥，渴得难受。

眼前只有一个姜晚宁守着，她显然睡得很沉，燕珩方才都不敢醒来，就怕与她对上，自然不会也不忍心在这时候唤醒她，于是尝试着自己起身，想去一旁的桌上取水喝。

然而，他艰难地尝试了一会儿，想从床上翻身起来，却直到浑身被冷汗湿透，都未能成功。

他显然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这种哪怕是用尽全力却依旧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想喝水？”

就在这时，一道微微带着凉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燕珩一怔，根本来不及闭眼，只好看向身旁的人……

姜晚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或者说她其实并没有熟睡，虽然已经累得狠了，可之前燕珩性命垂危，如今情况尚未稳定，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她即便是再累，也不敢真的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只不过……她也想看看，燕珩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不敢面对她。

“嗯……有点渴。”

燕珩罕见地有些尴尬无措，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窘迫的，低低应了一声。

姜晚宁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来，然后便准备扶起他，给他喂水。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很是自然，可是燕珩却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他显然有些尴尬无措，试图伸手自己去接水杯，却被姜晚宁直接用手肘顶开，将水杯抵在他唇边，冷笑道：“爱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说这话的时候，姜晚宁的面色冷极了，眼神微微眯起，语气中明显带着一股子怒意。

很明显，她生气了，她一直在生气，在生他的气！

被她用带着凉意的眼神注视着，燕珩再也不敢吭气，立刻低头赶紧喝水，喝完之后立刻乖乖地躺下，满眼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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