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瞧见燕珩露出这样柔和的笑容，姜晚宁竟是看呆了一瞬。

这一刻，姜晚宁的脑海中不由得便回想起了临死之前见到他的那一幕，当时的他虽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满身清冷傲骨，丝毫没有显露出半分脆弱之态，全然不似今日，苍白的脸上尽是虚弱的笑容，眼尾却泛着一抹妖冶的红色，清冷之姿荡然无存，反倒像个能勾人魂魄的妖精。

虽然口中说着要让她离去的话语，但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在期盼着她能留下来陪他。

姜晚宁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便又清醒了过来。

“那就麻烦竹莲姑娘了……”

姜晚宁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随后便仓皇地逃离了车厢。

此时竹莲已在车厢外等候，立刻背上姜晚宁便离开了。

车厢内的人目送她离去，待她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后，唇边的笑意顿时收敛，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变得冷冽幽暗，身形与气质瞬间便恢复如往常，与方才的柔弱形象截然不同。

“竹修，”

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香盒，冷声吩咐道，“派几个人去盯着顾长卿。”

“主子是怀疑……姜府的刺客与顾长卿有关？”

竹修有些不解，毕竟他今日一直跟着燕珩埋伏在暗处，也是目的了姜府发生的一切，并未觉得顾长卿有何可疑的，甚至还有些可怜，自己心仪之人突然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了……

那刺客摆明了就是冲着公主来的，而公主与顾长卿并无交集，所以主子让他盯着顾长卿，大概率不是因为刺客，而是担心他会为了挽回姜晚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婚约吧……

竹修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然而他暗自得意地一抬眸，便对上了燕珩冷然危险的目光，吓得他赶紧闭嘴消失，再不敢多废一句话。

*

竹莲是个不苟言笑清冷霸气的女子，将姜晚宁送回偏殿之后，便叫来了两个宫女伺候她洗漱。

姜晚宁看着这偌大的寝殿和精致的床榻，虽然有些不习惯，但由于今日折腾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随便梳洗了一番之后，便缩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就连后来宋太医过来为她查看伤势都不曾醒来。

她大约是睡得太沉，亦丝毫不知有人夜半出现在她殿中，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良久。

少女紧紧裹着被褥，只露出一张白净可爱的脸，卸了发钗与妆容后，更显眉眼纯稚干净，白皙的面庞之上，双颊处微微泛着健康的淡粉，小嘴微张，隐约可见洁白细齿。

男子静静望着她良久，素来清冷的眼眸中尽是炙热，冷心冷情如他，心口已然一阵发烫。

无人注意到，此刻他的手里，正紧攥着一枚纯金制成的长命锁……

*

翌日，姜晚宁还未睡醒，便被两个小宫女给吵醒了。

“姜四姑娘，贵妃娘娘请您过去，我们得快些起来洗漱了。”

“姜四姑娘，若是起晚了，贵妃娘娘等急了可是要发脾气的，到时候还是您受罪……”

“四姑娘，国师大人正在上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到时候您若受罚，没人能帮得了您！”

耳边传来无比嘈杂的声响，让本就没睡够喜欢赖床的姜晚宁烦不胜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除了自己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两个小宫女之外，她住的寝殿里突然多了数十几个宫女，她们站成一排，手里拿着数套衣裳首饰供她挑选，还有人推来了一架轮椅，大约是以为她双腿残废不良于行了。

姜晚宁刚才醒来，脑子有些发懵，只记得耳边有人说，贵妃要见她，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虽然眼前的阵仗稍稍有些夸张，但这里毕竟不是家里，她既然是被国师带入皇宫之中的，便说明她代表了国师的颜面，去见贵妃确实应该好好装扮一番，否则不仅仅是丢国师的颜面，也连带着丢家族的颜面。

对于如今的贵妃，姜晚宁前世也曾见过几次，不过那时候是作为顾长卿妻子的身份，在宫宴上遥遥一见，并未有过多的接触，只记得她姿容华贵甚是高傲，因相貌极美，家世又好而甚得皇帝宠爱，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并不待见任何人。

靖王与康安，便是由她所生。

今日她急着召见，想来应该是康安找她告状了，想探探她的虚实，考虑是否要帮康安出气。

姜晚宁记得长姐与她说过，贵妃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她为人极傲慢，做事从不顾及后果，因此在她面前，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无礼和顶撞，必然是要顺从到底，方能少受些罪。

思及此，姜晚宁便挑选了一身颜色清淡雅致的衣裳，又挑选了颜色并不明显的脂粉，让宫女给她梳了一个简单得体的少女发髻，不算出彩，但也不会失了规矩。

穿上衣裳后，姜晚宁在殿中走动了一下，膝盖处上了药，已经不怎么疼了，稍稍走几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能走，那么见了贵妃之后必然就要下跪行礼，届时贵妃还不知会不会让她起身赐座……

就在这时，沉默寡言的竹莲突然出现在姜晚宁的身后，提议道：“姜姑娘还是坐着去比较好，主上吩咐属下照顾好您，若您因为多走了几步路而伤势加重，主上定会责怪属下办事不力。”

昨夜竹莲一句话都没有与她说，今日突然冒出来说了这么多，反倒把姜晚宁吓了一跳。

“好……那我听你的。”

姜晚宁知道竹莲是好意，便同意了她的说法，抹去唇上的口脂后便坐上了轮椅。

竹莲又命人将她的膝盖多绑了几层厚厚的棉布，防止她万一必须下跪时加重伤势。

竹莲昨夜刚见到姜晚宁时，并未将她当回事，只以为是主上一时兴起带回来的人，可当她昨夜亲眼瞧见自己主上亲自在殿中守了整整一夜，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一眼没看见就又消失不见了的模样，她心中大为震撼，便再也不敢小瞧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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