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就不用坐了，你爹在家不，我带着孩子来剃头。”张老太摆摆手，本来两家关系就一般般，也没有必要寒暄那么多。

  张招娣看了一眼张老太手中的布袋子，马上喜笑颜开，伸手戳了戳自己身边低头干活的大女儿：“你这孩子，没长耳朵还是咋回事，还不赶紧去叫你爷爷，赶紧的，要是耽误了事情，今晚上你就不要吃饭了。”

  大女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屋里跑。

  等了没一会，张老二出来了。

  弯着背脊，手中还拿着一小块报纸，卷着旱烟，抬眼看到张老太等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大嫂，这是要给一意剃头呢？”说着，把报纸的一角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一下，然后把卷好的旱烟放进嘴巴里。

  张一心看到他这个动作，莫名觉得亲切，因为她爷爷也是这样抽烟的。

  至于别的烟，那都是村里吃席的时候，他去给份子，人家会给一包烟。

  那烟他也舍不得抽，还要留着给她爸爸。

  “哎呀，给一心剃头，一意也剃一个。”张老太把一心抱着上前，然后放下来。

  听说给张一心剃头，几人都有点诧异。

  “哎呦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家一心长得不赖，怎么还剃光头啊，这是没养过闺女，不知道怎么养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张一心顺着声音看过去，然后就看到屋里出来一个有点微胖的老妇。

  穿的还不错咧，衣服上面都只有两个补丁，头发梳得神采奕奕。

  倒有一种贵太太的感觉。

  张一心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再看看这个二奶奶。

  果然，养儿子和养女儿不一样。

  瞧瞧人家就养一个女儿的人，这吃的，都快胖的看不到眼睛。

  再看看张老太，那家伙瘦的，皮包骨，因为瘦看起来还有点刻薄。

  “这话说的，那还真是，我们大房一直都生的儿子，还真没有养过女儿，哪有你有经验。”

  张老太可是一个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人，这一句话就把人家给堵死了。

  闹心的很。

  这张老二家就没有儿子的命，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二奶奶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能瞪了一眼张老太，转身回屋去了。

  张老太把张一心按在小凳子上面，张老二就拿着一个剃刀走了上来。

  “全部剃光？”张老二还是有点犹豫，看向张老太。

  张老太看向叶娉。

  叶娉看向张一心。

  “剃光。”张一心点头，语气十分坚定。

  “那行。”张老二不是一个多嘴的人，点头，拿着剃刀，嘴巴里含着旱烟，在张一心的脑袋上面刮起来。

  在张一心的记忆里，自己还真没有剃过光头，这刀锋在头顶滑动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

  那刀动一下，她就要缩一下脖子，直到好几下以后，这才适应过来。

  几分钟不到，一个新鲜的不太光滑的小光头就诞生了。

  “哎呦，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剃光头，这……”二奶奶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这不在屋里待了不到几分钟，又要跑出来嘴贱两下。

  张老太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把自己手中的布袋子丢给了她。

  二奶奶打开布袋子一看，乖乖，差不多半斤的面粉，这可是好东西啊，刚还阴阳怪气的嘴脸，马上就变了，“哎呦哎呦，你别说我们家一心长得就是好看，就算是光头，那也是好看的。”

  众人：“……”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看，我们家三媳妇多好看。”张老太哼哼两下。

  二奶奶看向叶娉，瘪瘪嘴，没说话。

  这叶娉脾气大，还不给长辈面子，谁都敢骂两句，她可是在叶娉面前吃了亏得，还是不要惹好了。

  二爷爷的刀很快，一会又把一意变成了小卤蛋。

  张老太咂吧嘴，觉得他这个半斤面粉是不是赚的太容易了。

  于是，她站在门口，朝着家那边的位置扯着嗓子叫了一句：“一江，一江！”

  那嗓门中气十足，十分有爆发力。

  “怎么了，奶。”一会，一江的回应到了。

  “带着一林和一森过来剃头。”

  “好的奶。”

  二奶奶：“……”

  这怎么还有三个？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一心一意的，怎么还有一江他们。”二奶奶有点不高兴，还以为这大嫂难得大方，没有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怎么不能有一江他们？我这可是五两面粉，那不正好五个人。”

  张老太脸一垮，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二奶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很快，一江就带着两个弟弟来了。

  张老二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就是几下的问题，就算是不收东西都行。

  三兄弟，一个一个轮着来，不到十分钟，三个卤蛋新鲜出库。

  五个光头排排站，十分耀眼。

  张老太稀罕地把手放在张一心的脑袋上面，摩擦摩擦。

  别说手感还挺好的。

  张一心默默挪开了自己的身体。

  “行了，回去吧，这都到饭点了，你们二奶奶可不会叫你们留下来吃一顿。”张老太临走之时还不忘记阴阳一把，气的二奶奶直跺脚。

  “娘，我们就不去老宅了，这也到饭点了，该回去煮晚饭了。对了，您给的那半斤面粉，等明天我叫一心他们送家里去。”叶娉拉住了一心和一意，对张老太说。

  张老太听着想要翻一个白眼，不过还是硬生生忍住了：“面粉不用你给了，我这个当奶的还不至于抠门到这点东西都不给孙子孙女出。”

  说完，领着三个脏兮兮的小卤蛋离开了。

  叶娉也领着两个小卤蛋回去了。

  张老太着急回家，一到家就开始烧水给三个卤蛋洗头。

  这平时有头发还看不出来，好家伙，今天一剃头，那头上的泥都能种菜了。

  他二爷爷剃头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光是用刀锋都刮下来不少的泥。

  在看看一心一意两姐弟，那脑袋干干净净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

  为了让家里的三个小卤蛋更加光滑，张老太甚至拿出了珍藏好久的香皂，这可是她三儿子当年回家给她带的呢，她一直都不怎么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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