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殿下，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是特地等我的吧？”

  桓荒淡淡道，“就是特地等你的。”

  叶观南用狐疑的目光瞟了眼桓荒，不想他却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方才在闭关的时候忽然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对就赶来了。”

  “昨天夜里白徒会在黑森林招摇过世，殿下可有察觉？”

  “察觉了。”

  “那殿下怎么没来？”

  “一来，我想你搞得定，二来……宋问就跑死门做兼职一事，闹了我一宿。”

  叶观南干笑两声，桓荒又道，“不信？”

  “不是不信，是我现在还无法判断。”

  “你等下回了就知道了。”

  “殿下方才说，白徒会的老大可能是你认识的，那人我识得吗？”

  “如果你也认识呢？”

  “殿下觉得我会徇私？”

  “不会就好。”

  “殿下。”

  “怎么？”

  叶观南试探性地问，“殿下既然这么讨厌宋姐，索性杀了得了。”

  “我在世的时候已经杀了太多人，所以死后不得安宁，我不想再杀人了。”

  叶观南小心地观察着桓荒的侧脸，心道，这应该是桓荒少有的真情流露吧？

  “所以你豢养朱厌也是希望他不再吃人？”

  桓荒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

  “小南，我的心思别乱猜。”

  两人走出黑森林已是晚上，青石路上点亮了长明灯，但长明灯不够明亮，叶观南看不太清脚下的路，只得顺着光延伸的方向走。路两边是空荡荡的平原，夜风在耳边咆哮，有一股阴冷的冷清之感。

  走了一段时间后，叶观南终于看到了街道两边的集市，经过一天的整顿，原本被砸烂的门店已重新开业。

  一路上，同桓荒打招呼的不在少数，还有递来水果糕点的，桓荒也不客气，一路走一路吃，嘴巴吧唧个不停。

  “小南，要不要去我的院里喝口茶？”

  “不了，我头疼得很，想回去躺着。”

  “行吧。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桓荒拍了拍叶观南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如果要找宋姐，得去死门。”

  “死门？我们上回去的那？”

  “对。”

  叶观南赞道，“这女人厉害。”

  桓荒却无奈道，“是难搞。走了，我一天一夜没睡也乏了，得去躺着。”

  夜里，叶观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浮现山洞里堆成山的白骨和雕像，那东西好像压在他胸口，叫他呼吸都难受。

  终于，到了下半夜，叶观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推开门望向桓荒的院子，房间的灯已经灭了。

  叶观南漫无目的地在院里走动，抬头望了望，斜对面的不归楼灯火亮如白昼，叶观南迟疑了片刻，最后竟不知怎就走到死门的入口。叶观南愣了愣，旋即转身离开，不过片刻，他又折回来了，手上多了把折椅。

  于是，叶观南黄泉边上挑了处风沙少些的地方半躺下。没多久，上次那个老婆婆又带着她的茶水上门推销了。

  这一次，叶观南说什么都不可能喝了，本想打发点银子，摸了半天却连个铜板都没有。

  真是尴尬。

  老婆婆见叶观南一身穷酸，讨了个没趣就走了。

  叶观南迷迷瞪瞪地看着这漫天的黄沙，想象着黄泉深处的九幽是什么模样。

  这时，从死门走出两个身穿黑袍的阴兵，骂骂咧咧道，“白徒会这个三教九流的东西，怎么不索性派兵端了？”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刚做鬼不久，上面下面已经端了好几次了，不止越打越多，规模还越打越大。”

  “十殿方才交代的事你有眉目吗？”

  “先找几个弟兄去山洞调查下再做定论。”

  阴兵说话间也发现了叶观南，两只黑鬼愣了一下，旋即围了过来。

  “是个道士？”

  叶观南坐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鬼差大人好。”

  两个阴兵围着叶观南嗅了嗅，随后面面相觑。

  “你是无生门的人？”

  叶观南心道，这也能闻出来，但还是笑容可掬地回，“是啊，正经契约在身。”

  “哦，那算本家。”

  叶观南来了兴致，热情地追问，“两位鬼爷怎么称呼呢？”

  阴兵一听变了脸，斥责道，“你真是不懂规矩。”

  叶观南一脸懵，两个阴兵手拉手地往黄泉深处走去。叶观南慢慢悠悠地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耳边不时传来“呼呼呼”的风声，一会功夫，叶观南就吃了一嘴的黄沙。

  “呸呸……”

  叶观南不住地往地上吐沙子，这时老婆婆又来了。

  “小伙子，不要随地吐痰，不卫生。”

  说着又递过来一碗汤，“喝汤吗？”

  叶观南一看顿时怀疑这个老太婆是来要他命的，他十分抵触地撇过头。

  “我还没死，等我死了再来找你买。”

  “看你面相就是没钱的，不收你钱。”

  “不要。”

  这时，宋问从黄沙之中走来。只见宋问三步两步走到叶观南身侧，一手推开老婆婆，凶巴巴地说，“老太婆，别逢人就推销你那黑暗料理，吃了拉肚子。”

  老婆婆嗫嚅道，“你这个大姐怎么这么没素质呢？”

  宋问双手叉腰，眼露精光，横眉竖眼地怒斥道，“走开走开，没钱买，有钱也不买你这东西。”

  说着拉着叶观南迅速逃出了死门，边走宋问边说，“这老太婆一看就是强买强卖，以后碰到记得强势点，别让她占了便宜去。”

  “宋姐，她那碗汤是什么做的？”

  “无非就是一些青草加一些蜈蚣蟑螂下去煮的，反正你没喝，没事。”

  叶观南的眼睛跳得特别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宋姐，你不是骗我吧？”

  “骗你干嘛？又不是没见过。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她哄骗着喝了一碗，拉了一天一夜，险些下不了床，后面为了搞清楚这什么东西还费了点力气。”

  “你怎么了？”

  “砸了她的摊子，当我看到一锅底的蟑螂蜈蚣后，我又吐了三天三夜。”

  “……”

  叶观南干呕了两声，宋问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了一个坏笑。

  “怎么？出去一趟还怀上了？走，去我房间。这两天我藏了不少好东西，我拿给你。”

  叶观南一听，眼睛跳得更凶了。

  “宋姐，你别是憋着什么坏招等我吧？”

  “放心，我想明白了，曲线救国的作用不大，擒贼擒王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宋问将叶观南往如意阁拽，一个闪身跑进房间，关上门前对着叶观南神秘一笑。

  “小南，你且等我一会儿。”

  叶观南像丈二和尚，他在石桌前坐下，过了一小会儿，门打开了。

  宋问穿了一袭大红绣花丝锦，肤若凝脂的玉肌若隐若现，细腰曼妙系着孔雀纹绣金花卉纹样网绦，额前一缕如柳枝的青丝使得宋问傅粉施朱的脸上多了丝风情。

  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宋问转了转身，“这身衣服怎么样？”

  叶观南结结巴巴地问，“宋姐，你穿这么清凉是要干嘛？”

  “你且说好看不好看？”

  叶观南心头萦绕着一种不详的预感。

  “宋姐，如果你要我的狗命直接说，没必要使美人计。”

  宋问在叶观南额头上打了个响指，“如果是见你，老娘不必费心打扮。”

  “所以你穿这样想干嘛？”

  宋问盈盈一笑，道，“我想明白了，与其费心费力地捞鱼赚钱，何不把捞条大的。”

  叶观南算听明白了，宋问又道，“这样钱也不用还了，人也得了，这地方从此以后还听我的，人财两得，妙哉。”

  叶观南手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宋姐，你说这话不会觉得害臊？”

  “不会。”

  叶观南用手捂住脸，“宋姐，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等着，等姐姐发达了，姐就带你飞。哦对，我房间里的糕点都是给你留的，没毒，放心吃。”

  宋问分花拂柳地朝桓荒的房间去了，叶观南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接近卯时，正是春光乍现的好时候。

  想到这，叶观南当真没心没肺地去宋问房间搬出了一堆糕点，一边吃一边翘首以盼地等着宋问凯旋而归，一边想象着宋问说的，飞黄腾达了带他飞的场面。

  想到这些叶观南喜从心起。

  大约一炷香后，叶观南已经喝了两壶茶，坚果壳子垒了一小摞，正觉吃饱喝足神清气爽时，宋问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宋问一坐下就一只脚踩在石凳上，端起茶壶往嘴里倒，叶观南十分贴心地送去糕点。

  “宋姐，情况如何，时间这么短……”

  宋问接过糕点，一口糕点配一口茶，含糊不清地说，“这么点时间，短脱衣服都不够。”

  “咳咳……我是问，殿下什么反应？”

  宋问恼羞成怒地放下茶壶，“那个老男人肯定是个太监！”

  “老男人……”

  叶观南尴尬地笑了笑，下一秒一把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掉了下来。因为叶观南看到桓荒不知何时站在宋问的身后，而桓荒的脸上也很精彩，一红一白。

  “可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王八。”

  叶观南敲了敲桌子，疯狂地用眼神暗示宋问。

  “宋姐，宋姐……”

  “干什么？”

  叶观南惴惴不安道，“别说话。”

  本以为提醒到这份上，宋问应该听得懂，不想宋问糕点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虽说得含糊不清，但讲出来的话一点都不饶人。

  “你说，那个老男人几百岁有吧，几百年来不近女色的不是太监就是不行。咦，没茶水了，你去帮我添点水来。”

  宋问从善如流地把茶壶推了出去，叶观南尴尬地捂住脸。他不喜欢宋问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会不会连累他，偏狐狸这时候又不在。

  叶观南心道，完了完了。

  下一秒，一只欣长的手接过了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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