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老爷，小少爷心里还是在意您的，我当时躲在柜底下告诉他具体地址，他二话不说就带人过来了。”

  沈书文：“希望他不是只惦记这份家业家产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沈书文松了口气，心里开出了一朵久违的小花。

  ……

  回到家，解决完“外患”，是该解决“内忧”的时候了。

  两辆车先后进了开进山里，遣散其他人，张叔跟在沈书文和沈庭澜身后，一同进了家门。

  还没入座，沈庭澜对两人开口：“怎么派了个那样的保镖跟着？

  话里话外皆是对刚才蒙面男子能力的不认可。

  沈书文毕竟上了年纪，他先缓缓入座，示意张叔沏茶。

  接着回答他：“用人，能力是一方面，但到了我现在的位置，更需要的还有忠诚。”

  毕竟这次策划，本来最初是假绑架，为了在非常规情况下把真相和盘托出，谁也没想到差点儿玩脱了，把潘狗给招惹了来。

  沈庭澜：“你就敢断定他肯定和你一条心？”

  沈书文掀眼看了他一眼：“过命。他确实智力方面稍逊常人，但在功夫上有自己的一套，当时在他的师门被欺负险些丧命，是我给他带了出来。”

  沈庭澜在他对面入座：“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善心。”

  沈书文拿起刚冲泡好茶杯的手轻微一顿，紧接着低头吹了吹袅袅萦绕的水汽。

  茶香四溢，终是掩盖住他苦涩的笑容。

  这时，张叔也把一杯新茶递给沈庭澜：“少爷，先喝杯茶吧。”

  沈庭澜接过，微抿一口，一瞬不瞬看着他：“张叔那时说的那些话，我没太听清。”

  张叔一时语塞，他看了眼沈书文。有回看了一眼沈庭澜，俩人皆是不动声色。

  他长叹一口气：“小少爷，我当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句句属实。任夫人系中毒自杀。”

  沈庭澜内心止不住的抽搐，他强装镇定：“哪里能有毒？沈氏是制药的。”

  沈书文开口：“那时候你还小，你母亲家族，本来就是做中草药种植的。”

  不言而喻，任婉获得有毒物，即使不走沈氏集团，也能信手拈来。

  当时沈家主要是研发制药和卖药，任家做上游原材料供应生意，有自己的中药种植基地。

  两家属于联姻，本来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外资介入，抢占市场，压低中药采购价格，任家每年收不抵支，连连亏损，即使联姻合作也没能救活。最终任家因产业单一低端，抵御风险能力不足，宣告破产。

  任婉父母也早年离世，家道败落。

  沈书文活到现在，想想看，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外界无法干涉。

  沈庭澜双眼微红：“那你们告诉我，她为什么自杀？”

  沈书文：“重度抑郁，精神癌症，谁也救不活她。你要不信我，我一直留着病历，可以拿给你。”

  听完，沈庭澜内心酸楚至极，喉咙干涩，他微仰起头，胸腔还在止不住起伏。

  沈书文和张叔就这样静静的等待他。

  一会儿，他艰难说道：“不必了。”

  沈书文其实一直在观察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不允许再次出现任何意外。

  可沈庭澜还是渐渐平静下来，他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沈书文：“因为我们没办法预估，哪种结果对你的伤害更大。既然你认定了其中一种结果，我们找专业心理研究学者和心理诊疗师问过，科学评估后，不对你产生二次伤害。”

  有些开口的机会，一旦错过，终究难以再次讲出。

  是病死不救，至少他的心理种下母亲一直爱他的形象。

  而自杀，侧面证明她的母亲抛弃了他。尽管她是生病了，她无法再活下去，但是他那么小，根本理解不了生命的矛盾与挣扎。

  常年身患抑郁症，任婉根本不会去爱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这一点如果告诉了他，同样残忍。

  沈书文沉思良久，叹了口气：“我想给你营造一束光，但我忘了这束光是虚无的，一旦光散尽了，终究还是黑暗。”

  他有时常常在想，在得知任婉患有重度抑郁后，还生下孩子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他早应知道，这个孩子从出生下来那一刻，就将无法拥有正常的母子关系，难以获得真正的母爱。

  这对这一个孩子本身来讲，是否真正公平。

  沈庭澜的脑海里开始频繁闪过很多零星的片段，而这些斑斑点点，不知不觉间融合在了一起，最终化成了陆沁暖微笑的面容。

  沈庭澜无意识地嘴角上扬，说：“我知道了，我想，我现在自己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这份光，不会消散。

  沈书文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而诚恳：“儿子，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起你。”

  张叔看着这般老爷，内心动容，因情绪激动想背过身去，可他又不肯，想亲眼见证父子俩冰释前嫌，消除隔阂。

  他嘴唇嗫嚅着，想要帮老爷说上一句话，可一字竟无法吐出。

  沈庭澜看向沈书文：“父亲，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该面对新的生活了。”

  面对新的生活，这是陆沁暖一直告诉他的话，他记得。

  沈书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微微直起身：“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庭澜笑了笑：“父亲，您不必自责。”

  不知为何，沈书文的举动，再次让沈庭澜感到心里一阵酸楚。

  他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字，媲美安慰的话语，化开了尘封多年的坚冰，沈书文只觉得周身很暖很热，仿佛春暖花开，灿烂千阳。

  沈书文心生感慨，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叨着：“好啊，真好！”

  看来，真的就像陆沁暖所说，我儿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是他英勇杀伐一辈子，反而在这件事上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

  他抬起头，看向沈庭澜：“你是不是很喜欢陆沁暖，我觉得婚礼这件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沈庭澜犹豫片刻，说道：“再等等。”

  沈书文：“有什么顾虑，不妨和我说说。”

  沈庭澜：“我一脚踏入娱乐圈，加上沈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想，我给她铺的路还不够高，不够硬。”

  沈书文：“你是怕站在高处，所有的一切会被放大，保护不了她？”

  沈庭澜应允：“而且，我正在查她母亲的下落。我需要在公布我们二人关系时，做好万全准备。”

  沈书文露出赞叹的目光：“好，不过，做事还可以更灵活一些，你们先领证，等一切就绪在公开也不迟。”

  沈庭澜眸色闪光，片刻，他回应：“或许您说得对。”

  沈书文环顾四周，笑道：“今晚让他们回家住吧，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着未免太冷清了。”

  “好。”

  ……

  等沈庭澜出了门，离开。

  沈书文对张叔说道：“这个女娃子想的办法，真是可爱（拙劣）啊。”

  张叔眼里泪花都有点打转，看着沈书文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何尝不也清理了压在心里的石头，他擦了擦眼睛，笑道：“老爷，虽然像一场闹剧，可也成功了不是？”

  沈书文把已凉的茶，喝干净：“只有这个女娃在，才能行……张叔。”

  张叔上前：“老爷，您吩咐。”

  沈书文：“以我的名义发一个宣传片，侧重点在于展现沈氏集团新锐力量，上榜宣传片的人，纳入绩效考核和年终评奖，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张叔连忙答应：“好的老爷，我这就安排。”

  ……

  沈庭澜从家里出来，拿着手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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