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爸这一辈子，真的很苦。

  小时候，自己爹不管家，家里的一切活都是妈妈做的。

  十多岁时，妈妈去世了。

  去世的原因是生病了还得干活，累死了。

  听起来很难以相信。

  但是在那个时代就是这样，苦难缠身，贫穷且悲惨。

  妈妈去世后，爸爸依旧不管家。

  所以年纪尚幼的余爸扛起家中的大梁。

  跟着成年人一起干活赚钱养家，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

  劳动暂且可以挨过去。

  十六那一年。

  因为和爸爸吵架，余爸赌气独自去自家两公里外的地头里的草屋睡觉。

  这一睡，就烙下了病根：湿疹。

  症状遍布全身。

  此时家里生活都是问题，更别说看病了。

  所以一直耽误着。

  等到后面赚了温饱钱，再去看病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病根深入。

  这个病非常难治，没有根除的可能。

  发病期最是难受，后背、腿、胳膊……都是发病范围，奇痒无比。

  严重时弯腰都会裂开流血。

  但是余爸没有说，都是自己忍着，继续坚持在外干体力活。

  因为那时候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余情，老婆孩子都在等着自己呢。

  而且上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自己怎么能停下来呢？

  好在余情争气，没让家里花很多钱。

  补课班没有报过，衣服也是能穿就穿，最后争气地考上了大学。

  余情还记得，高考出分的时候余爸特地从外地赶了回来。

  不过报考完又匆匆离开了。

  农村里要是谁家考上了大学，基本上都会办置学子宴。

  余情家里没有办，而是找了几个长辈和亲戚，在饭店吃了一顿饭。

  大家纷纷祝贺，庆祝咱们家终于有一个大学生了。

  很可惜，那顿饭余爸不在。

  不过那时候余爸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这么多年的劳心劳力，不断干体力活，几乎掏空了身体。

  而脑供血不足、头晕的无法起身，再加上皮肤病趁身体弱病发作。

  实在没有办法在外继续打工了，所以回到了家养病。

  一直至今。

  也许这是很多普通家庭的缩影，穷生活就是这样。

  老天也偏爱开玩笑，“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好在时光可以重来。

  余情忽然有些后怕，不敢想象他们听到自己身亡的消息会有多么悲伤。

  “爸，喊我妈下山吧。”

  “那活也别让我妈干了。”余情压了压情绪，逼回眼中的热意说道。

  “对，对，让你妈回来。不用干活了。”余爸转过身，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气欣喜地说道。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余妈山上打工地方的座机。

  因为那块没有网络，位置很偏远，只有座机大部分时间是好使的。

  “嘟……嘟……”

  打了一分钟，没人接。

  “估计这会儿你妈忙着呢，一会儿再打一个试试。”余爸放下手机道。

  余情点点头，山里的情况自然是知晓的。

  直到中午，电话才打通。

  “喂？”

  “是老妹儿啊，我找你二姐。”

  “啊，二姐夫啊！二姐！二姐！姐夫找你！”

  “喂？老公，咋了？”

  “三儿说你打了五六个电话呢，家里有啥事啊？”

  余爸听到声音后就点了扩音。

  “文惠啊，家里是有点事，这两天能下山回来不？”

  “咋的了？还让我回去，出啥事了啊？”

  余情听着妈妈的声音有几分担忧，急忙说道：“没出事啊妈！是我回来了，想你了。”

  “哎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咋的了！”

  “妈知道你回来了，昨天晚上你爸和我说了。”

  余情听着妈妈放松下来的声音露出了微笑。

  不禁感叹好久没听到了，上学的时候因为妈妈那边不方便，基本上一个月只能通一两次电话。

  “明天，明天下午妈能回去，我让这边拉货的刘哥送我回去一趟。”

  “这次住个一宿。”

  “我也想你们爷俩了。”

  余情和余爸相视一笑。

  “想吃点啥啊老伴，我给你做。”

  “那感情好了，我想吃你做的红焖肉。”

  “给我来两个鸡蛋！”

  “好说，好说。”余爸点头笑道。

  “那我去忙了啊，三儿自己在那干呢。”

  “明天我就回去了，咱们回去再聊。”

  “好，我和闺女等你回来。”

  “拜拜，妈！”

  “哎！”

  电话挂断后，余爸放下手机。

  “爸，你想好咋和我妈说了吗？”余情问道。

  “就直接说呗，你妈得比我还夸张。”余爸乐呵呵笑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份巨大的喜悦。

  “行。”余情点点头。

  有什么事儿明天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下午。

  “我回来了！”

  余情看着刚进入大门的妈妈，急忙出去迎接。

  “妈！”

  “哎！闺女！我的闺儿呀！瘦了这么多啊！”余妈捧着余情的脸心疼地说道。

  在余妈眼里，余情简直大变样。

  因为山上打电话都是问题，更别提视频了。

  “这不下定决心减肥了吗？”余情笑道。

  “快别在这站着了，我爸把肉都炖好了！就等你回来吃呢。”

  “好，好，瘦了好。”

  “我闺女可真好看。”余妈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余情的头。

  余情拉起母亲的手，往屋里走去。

  “文惠，回来了。”余爸把碗摆在桌子上，起身笑道。

  “回来了。”

  “还真饿了。”余妈笑道。

  “去洗把脸吧，造得脸这么埋汰呢！”余爸笑道。

  “嗯呢，干完活直接就坐车回来了，哪有工夫洗脸呀。”余妈说着就往屋内走去。

  现在家里洗脸的地方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小屋。

  屋内靠里是一个老式洗衣机，靠门是一个脏水桶。

  中间是一个老旧木凳子，上面放着塑料水盆。

  唰唰两下，余妈拿了块香皂搓出沫，洗干净了脸。

  “好久没吃你爸做的这口了，昨天说完我就馋了。”余妈拿起筷子笑道。

  “好吃！就是这个味！”

  余情也夹起了一块儿色泽红亮的五花肉，软烂入味，入口即化！

  “好吃！”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肥而不腻。

  余情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儿。

  “爱吃就行，你们娘俩爱吃我就开心。”余爸笑呵呵地夹了一个干豆腐卷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饭。

  “文惠，你这活儿能直接不干了不？”余爸开口问道。

  “这说的啥话，不干了咱家搁啥挣钱啊？”余妈一脸不解道，这犯得什么糊涂！

  “而且老妹还在山上呢，能给她自己扔下吗？”

  “一个月一千五，这活儿也不累，我干得挺好的。”

  “别看这一千五不起眼，一年我就将近两万块钱呢。够咱们一家花了。”余妈继续道。

  余爸抬眼看了看余情。

  余情眨了眨眼，冲着余妈的方向轻抬下巴，示意余爸：该到你发挥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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