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几栋格外有年代感的茅草屋面前。

  足足三栋茅草房。每一栋都有岁月的痕迹。她家也没有院子，准确来说，这房子也不是迎弟的，是她婆家陈家的。

  齐圆圆看到之后就愣住了。这怎么这么破啊？

  细看一下，也就中间那屋子看起来是不漏水的。旁边俩屋下雨天住起来应该够呛……

  两人把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就进去了。

  屋内貌似没人，不过孙盼娣还是叫了一声“迎弟姐姐”下一瞬，忽而从房间里蹿出来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留着和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可以说是接近寸头了。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干净的。她的脸也脏兮兮的，犹如一幅被时间侵蚀的画，泥渍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像是在和她们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两位闯入者，眼神里看得出来尽是不解与空洞……

  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女孩就是迎弟的大女儿梦娣，今年才四岁。

  齐圆圆脸上也写满了不解。在她的记忆里，迎弟是18岁就嫁人了的，现在连大女儿都4岁了？

  “梦娣，让你看谁来了你咋也不说一声？看啥？……”不一会儿，一个用红绳扎着辫子的女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女人脸上有一些皱纹，皮肤也肉眼可见地松弛沧桑。不过不难看出她还是一个底子很好的女孩子。

  虽然她穿着不起眼的衣服，还围着围裙，但她五个月身孕的小腹是能看见的。

  三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似乎都愣住了。

  孙盼娣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记得以前迎弟姐姐会教她们认字的啊……怎么才四年就变成这样了？

  对方更是错愕，像是想不到两人会来看她。“圆圆，盼娣，你们……咋来了？”迎弟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脸。

  “迎弟姐姐，我们就是来看看你……”看到这一幕的孙盼娣有些哑口无言了。

  迎弟先是愣了愣，而后才道：“害，有啥好看的？我这不挺好的？哎——，你们先过来坐会儿吧。”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一旁乱糟糟的桌子。“家德昨儿叫人来家里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先凑合凑合。”说完后迎弟便进房间了。

  两人坐在凳子上。而后，迎弟又从房间出来，手里还端着好吃的。

  小女孩看到好吃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这些东西通常只有客人来了才会端出来，要不然就是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吃到。

  梦娣立马上前抓了一把果盘里的糖果。

  “梦娣！没礼貌，这是给客人准备的，放回去。”迎弟见状训斥道。梦娣只得乖乖听话，于是不情愿地放回去了。

  迎弟不知哪里找来了一个小毛巾粗鲁地给她擦脸。“也不知道丢人，脸这么脏……要自己擦听到没？”

  两人依旧不知所措。

  “姐姐我想吃……”梦娣指着桌子上的果盘，舔了舔嘴唇，语气中还有些许哀求。

  看她这个样子，孙盼娣赶紧抓了一把刚才的糖果塞到梦娣的手上。

  “谢谢姐姐！”她拿到糖果之后飞快跑进房间里。

  迎弟这才解下围裙一同坐下。这么一来她的孕肚更明显了。“你们俩可真有出息，考上省城的重点大学了，真羡慕你们……”说这话时，齐圆圆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是失落。

  孙盼娣眼里也流露出同情。

  明明以前迎弟姐姐也是读书人，也很聪明。可惜只读到了16岁就不让读了。家里人的说辞都一样：女娃娃读这么多书做什么用？过两年嫁人就行了。

  但在迎弟的坚持下还是读到了18岁，可也只读到了十八岁。

  陈家的陈家德就是和她定了娃娃亲的男人。18岁那年迎弟怀了他的孩子被迫嫁给他。

  孙盼娣依稀记得迎弟姐姐总会教她读书写字，也会告诉她是女孩子就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等着嫁人。可现在……

  才过4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迎弟姐姐，你也别太灰心，以后你的女儿一样可以考上省城的好大学。”孙盼娣安慰道。

  没想到迎弟摇了摇头。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而后抬头说：“不了，梦娣和招娣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她们俩读了书也是白搭。将来总要嫁人的，那还不是别人的？”

  齐圆圆和孙盼娣对视了一眼。都不可置信。

  孙盼娣忍不住问道：“迎弟姐姐，你之前不是还说你要当个老师的吗？你还说过村里有很多女孩子读不上书，你要教更多女孩子读书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迎弟摇了摇头。“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这胎是男孩儿。我妈也找人看过了这胎的确是男孩。这样将来就有个传宗接代给我们养老的人。”

  可是孙盼娣明明还记得四年前迎弟和自己说过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短短4年怎么就什么都变了？

  “不说我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俩。”说着，她起身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后才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红包。

  接着，她给俩人一人一个。两人却没收。

  “咋了，不要是啥意思？你们两个嫌姐姐的红包小啊？”她问道。

  孙盼娣赶忙解释道：“啊，不是的，我们哪好意思收红包啊。姐姐你就自己留着吧。我和圆圆不用的。”

  迎弟的家庭情况，两人心知肚明。她们又怎么可能要迎弟的红包呢？

  孙盼娣：“姐姐你也知道，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拿了钱肯定会骂我的。这钱当然也不会在我手里的。”

  “那就都放在圆圆那儿吧。你俩从小跟姐妹一样，现在又考到了同一所大学。这钱你们一定要收，这钱是姐姐很早就准备好了的。本想着宴席那天再给你们的。你们今天来了那就先给你们好了，海峰的那份儿到时候家德会给他的。”

  说完她又递过去了。

  两人还是为难。

  迎弟接着说：“你们放心，这钱是姐姐自己的钱。不是陈家的。虽然才十块钱但也是心意。我想宴席那天陈家也不一定会把钱给到你们手里，我先给你们，算是祝贺你们。”

  两人互相看了看，齐圆圆这才接过红包收起来了，要是再不收，迎弟肯定会觉得她们两个看不起她。

  迎弟这才笑了：“这才对嘛。”

  “姐姐你真的不打算送你女儿去读书吗？这可是规定……”齐圆圆问道。

  迎弟松了口气。“这规定也没几个人照着做。你看村子里大部分女孩子都没书读。到时候看看吧，实在不行让她们念完初中就干活儿吧。也好挣一份彩礼钱。”

  梦娣和招娣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她争取了好久才用的“娣”而非“弟”。念书那是很难求的事情了。

  “……”

  孙盼娣脑海里全是当年迎弟拿着书教她认字的场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迎弟会变成这样……

  不一会儿，两个小女孩从房间里出来了。“梦娣，你咋把妹妹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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