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崩毁
半位面干扰朝圣诀,所以异状来的有点晚。
“……”
琾彬洲两眼发直,浑身冰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圣杯?
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他站起来抬脚一塌,星河圣域旋开光轮,二十七座骑士轮满载祭品。白皓修那颗心脏仍被圣剑穿着……
但影像变得好淡!可圣杯体量又没有衰减。
——所以不是“掠夺”?
琾彬洲狠狠地眨眼,不解其意,毛骨悚然!
潜意识告诉他,马上圣别!不过他很意外自己要这样突然地杀死白皓修,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呢。一时间他怀疑白皓修故意设局然后求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他小人行径?
以一场盛大的自焚吹响静灵界全军出击的号角吗?
……
“啊!”花淼身上的涂层先裂一条缝,这时的圣火烫得已经无法可想,皮肤烧灼的感觉袭来,他猝不及防地发出惨叫。
旁边的人也相继遭受圣火焚身,回道出现波动了。于是白皓修在冰原上,那坑坑洼洼的锁链突然绷直,要把他的心脏拽出来。不过白皓修观察有一阵子了,觉得现在的骑士誓言缚可能是豆腐渣。
他两手抓住锁链,愤怒地往两边一扯,“砰”得一声拉断!
——猜得没错。
而且还好,没什么痛感。现在白皓修终于可以进行有效挣扎,身上迸出最原始的灵子源流,化为阵阵刀弧!四面八方地劈出来,把重重枷锁砍得七零八碎,四散而开。
白皓修冲出束缚,身边那些碎片化为金色圣光,要朝这边聚拢,但终究没快过他。不过他胸前还拖着二尺锁链,像地缚幽灵,阴魂不散。白皓修一口气冲出危险区域,来到波涛汹涌的冰海上,两腿一软,跪地喷出一口血来。
刚才那一下大大加快了圣灵献祭的进度,但也让白皓修遭受重创了。脚下的立足点轰然崩落,一个大浪将他按进了水里。而他在外面的身体猛然卷起一层更炽热的火焰——呈蓝紫色!把花淼等人措手不及地逼开来。
从乌唳的角度看,那白色火球涨大一圈!内里的高温迸发滚滚热浪,然后所有圣火再度被引力柱吸走。而琾明溪看白皓修那座骑士轮,扎穿心脏的圣剑彻底消失了!只剩一个心脏的幻影。
“快了!”琾明溪振奋地大喊!
同时在桃源那边,琾彬洲万般惊骇,眼睛黑洞洞的,透出三分坚定,十分惋惜。
“对不起了!”
旁边一座骑士轮的圣剑被琾彬洲“调用”,剑锋一转,搅碎白皓修那心脏的幻影。
……
剧痛传递到胸腔,白皓修额前冒出圣文字,烙印滚烫!神照归墟满满当当的灵子汪洋,如精纯的酒液被一颗火星全部点燃!
圣火“轰”得烧遍全身,花淼等人身上的涂层被一扫而空,回道再也打不进去。伊眠兰和邓三英几乎要爆发灵力潮汐相抗,尽全力保护所有人。而引力柱的“兴奋”达到了顶点,如饿虎扑食,所有人都连着缆绳往下坠。
乌唳先是下意识地要拖住他们,然后电光石火地想起白皓修的话,当场把死魂之力回收!白皓修身上没了阻力,立刻变成滑轨上的一座“发动机”!越燃越旺,带着他们九人朝着血池极速坠落。
琾明溪跟他们不在一条缆绳上,龇牙咧嘴地开启“掠夺”。这时他和琾彬洲所见是一样的,白皓修的星轨腾空而上,好大一片星海,代表他归墟中的灵子汪洋,正在快速消散,回到圣杯所在之处。
但也如他们所料,这个速度,比一般圣别慢太多了!琾明溪双手往上一抬,他的星河圣域爆发耀眼的白光,把白皓修那片星轨吞噬掉,拖住它们!但他无法想象白皓修的身体被烧成了什么样,心脏会不会被“钻”出一个窟窿来?
伊眠兰等人全都在咬牙坚持着,乌唳看他们像是着火的陨石撞向红色的行星表面!
那是怎样的庞然巨物?它在这奇异的空间团成球状,在圣咒的攻击下瑟瑟发抖。肉眼可见的,那些虬结的“根系”居然开始萎缩,便如被火燎的线,不断卷曲、回收。
乌唳浑身战栗,头皮发麻,觉得那东西才是无面者的天敌!自己要是进去了,会被消化吸收,然后转化成雪漫天下的怪物吧?
“啊!”
下面的人开始惨叫了。从花淼开始,人们的皮肤和头发都被烧焦,一颗头颅七孔喷火,眼珠热得要炸出来。不过随着距离拉近,圣火离体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他们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绝望!
血池在恐惧和痛苦中抽动了一下。
咚——!
心跳声在这方宇宙中空响,来自那“行星”重重包裹下的血池之心!白皓修这个崩玉改造对象受到冲击,猛然清醒了,呛出一口脓血,带着内脏焦黑的碎块,感觉骨头都烧得酥脆。好像表皮和肌肉都不在了,剩骨架包裹内脏。
“将军!”
“大都护!”
不知谁在喊自己,白皓修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喉咙里挤出剧痛下的惨呼,不断吐息压制痛苦。意识一会儿在现实,一会儿在冰原上。
他随浪漂浮,拽住胸口最后一截锁链,配合琾明溪的“掠夺”、血池的献祭,一点点地往外拉。眼看着它越来越细,从腐朽到溶解,再到起火燃烧,最终彻底脱离他的身体,化为一抹清气消失了。
————————————
乌唳一愣。
最后的圣火像流水一样被引力柱带走,露出八个焦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他们被血池空间的规则排斥,自然漂浮。但都还活着。
乌唳大松一口气,豪情壮阔,恨不得大吼一声!赶紧推出死魂之力把那八人拉上来,抬头对着琾明溪大喊:“成了!”
琾明溪满脸发麻地放弃“掠夺”,满盖星河圣域的白光落了回来,白皓修的命星如引入黑暗的银河,消失不见。
而在骑士轮中,他心脏的幻影之前被琾彬洲撕碎,现在却重新拼凑了起来,像个自由的小精灵一样跳跃几下,笔直下坠,回到了白皓修的身体里。
这时血池“吃”了那一股圣火,像胃一样拧巴起来。紧跟着虚圈内环的血池坑下爆出一股震动,有什么东西“砰”得一声撞上了那层膜界!激出冰雪风暴和电闪雷鸣。
这里驻扎着游军的人,冲过来一瞧,轮月的灵压转瞬即逝!
……
琾彬洲收到苍郜政变的消息,同时看着星河圣域回收了无比庞大的能量,很困惑——按理说白皓修本人的灵子量没那么大的,所以圣别应该已经完成,但刚才那个闪现的心脏幻影是怎么回事?
琾彬洲摸到背后的床,垂头坐了半天,脑袋像卡克的机器,转不太动了。又想之前的“掠夺”,除了琾明溪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可现在二十七座骑士轮数量未减,说明掠夺也没成功。
——那白皓修到底怎么回事?
他脑袋乱麻麻,心里空落落的。再把苍郜的消息调出来琢磨,压着强烈的不安,乾坤搬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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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阁改建成未来的太子府,有专人看守,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出现,全体吓了一跳。
琾彬洲叫他们拿便服来换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门,背后跟着两个紧张压抑的侍卫。
走着走着,他有点恐慌,感觉像吹过了一阵骤雨,他借圣杯之威压住的所有隐患要开始疯长了,变成一大片有毒的菌类。这段时间,人们和他,自发地营造出虚假繁荣的表现,可背地里,人人唱衰,鸡飞狗跳。
这会儿越是靠近皇宫,琾彬洲就越是抵触。那朱红色的宫墙连阴影的面积都是那么巨大、宏伟、压迫,让人没法正常呼吸。甫进宫门,圣骑士尤冲跑过来,诚惶诚恐地说:“皇上,庆贵妃宫里的令牌被盗,皇后不见了……”
琾彬洲站定,身上阴森森地冒着黑气!
尤冲的小心脏跳个不停,硬着头皮说:“凤阙宫的宫女说,皇后娘娘酉正去看过太后,然后就一直没有回去。庆贵妃正在查呢,看谁偷了肖公公令牌。”
琾彬洲寒声问:“出宫令牌都是贴身之物,这肖公公会不知道?”
尤冲不敢讲,说:“他……投井自尽了。”
琾彬洲大步往太清宫去,“去翎关宫把皇后的灵子样本取来!”
尤冲领命:“是。”
琾彬洲心想酉正,快两个时辰了,封锁王都可能为时已晚。翎关宫是天网系统的枢纽,里面存了所有人宫人的灵子样本和魂魄信息,他可以废点功夫,现捏一个追踪令。飒铃再快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跑回乌昆。
——除非白皓修来过?
琾彬洲身上似有一层寒冰烈焰,直教路牌的宫女太监匍匐在地,噤若寒蝉。他先回御书房召内阁大臣,准备说苍郜的事。既然飒铃跑了,乌昆大概要和苍郜联合出兵,自己在西线布置的十万兵马可能不太够。
——万一白皓修没死?
这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琾彬洲恨不得给自己一下!活像是脑子里住进了一只妖怪,时不时就要讲可怕的话。
——时间能在这个时候停住吗?
他太不想面对后面的事了。
这大半年,琾彬洲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堵千疮百孔的墙,有些细小的漏缝他没有精力,也永远不能全部堵上。而自己“施恩”,下面的人却趁机作乱!都有哪些人可疑他知道,可太散了,往上捋又要揪出多少人?难不成要在战前发起这样一场内部大清洗么?
静灵界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场动乱呢?
要是白皓修真的没死,骑士誓言缚也不存在了,谁能阻止他开着空间跳跃过来为所欲为?
“……”
琾彬洲两眼发直,站定望着窗外,虚汗淋漓!
——我怎么会想到骑士誓言缚能解呢?
这太可怕了。
……
不一会儿,尤冲把飒铃的灵子样本拿来了,还有追踪用的法器。
琾彬洲赶紧就在御书房把追踪令做出来,哪儿也不想去,等着内阁大臣们,共十八人,正从家里飞奔赶来。
“你和王彦冰领兵去追。”琾彬洲看飒铃的坐标,还没出公岭,恨道:“不用跟皇后讲理,活着带回来就是。”
尤冲拿了追踪令,领命而去。
琾彬洲再叫御前侍卫:“传令刑部尚书亲自督办,乌昆、灵能署、静灵界留邸的,全部扣押!五品以上的押入天牢候审。”
御前侍卫一愣,“是!”
看着他转身离开,琾彬洲不断喘着气,用谪仙灵络叫自己冷静。
这个时间度日如年。
终于,内阁大臣们先后赶到,不过都要去奏办处集合才能到御书房来一起觐见,所以不存在谁跑得慢谁就晚点进去的情况。
于是门口执勤的人觉得好奇怪,只来了十一个吗?
——有人告假?
七人集体告假?还是皇帝夜间急召,就有点诡异了吧?
太监捏着嗓子叫他们进去,这十一人也是直把心提了起来,弓腰驼背地往里走,来到御前行礼,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果然琾彬洲脸色铁青地问:“其他人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觉得实在轮不到自己回答。
琾彬洲一掌拍碎了桌案,吓得满屋的人全部跪下,噤若寒蝉。
这下苍郜的事没法说了!琾彬洲立刻命龙启军都统去拿这些没来的,同时乾纲独断,往西境增兵十万,痛打乌昆!
他们很快发现那七个内阁大臣,包括甄无忌在内的五个失踪,另外两个在家被暗杀了!然后又查王都四门的出入记录,抓今晚执勤的官员,结果几乎每召一拨人,就会发现几个不见的!
琾彬洲惊觉这是一场以飒铃为首的集体出逃!跑掉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执行过灵源转换了,即便对他们使用圣别,他们还有新开发的力量,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吗?
而乌昆、灵能署和静灵界留邸的,更是跑得没影!刑部尚书扑了个空。那些人甚至不是魂师,也不录入天网系统,可能是跑了,也可能是被静灵界的暗卫藏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琾彬洲等初步的失踪人员名单,禁军和龙启军抓人的警锣声响个不休,闹得人心惶惶,一团乱麻。
旁观者纷纷揣测是谁在掩护这场出逃?是哪些树大根深的权贵宗亲要这样看皇帝的笑话?同时乌昆和苍郜还联合造反,那对静灵界的军事部署还搞吗?
天亮之后,所有人都会明晃晃地看着,琾彬洲一夜之间,声名扫地。
……
他坐在神启殿的石阶下,低着头搓自己满手的汗,想到一个人……想到阿垚没有走。这就像一根布满毒刺的救生索,究竟是他最后的希望,还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等待着要给他最后一击呢?
琾彬洲低着头,嘴唇嚅嗫,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这大半年当了皇帝,他都在做些什么呢?当琾明溪的消息出现时,怎么没想到这对静灵界也是强刺激?怎么就没想到静灵界也会愤怒地放手一搏?而他们应激、出手,自己居然就抵挡不了?
——他们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
琾彬洲双手插进头发里,喘个不停,终于叫侍从去抓阿垚!彼时圣杯的气息浮动着,如血雨腥风中一头巨兽的挣动和喘息。
在这样的氛围里,温宁宫,天蚕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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