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两口子一晚上没睡好，早晨被外屋‘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惊醒，忠厚媳妇慌忙爬起来，因为通常都穿着衣服睡觉，所以直接拧身下地。

  一边穿鞋一边埋怨忠厚:“晚上不好好睡觉，也不知道折腾个啥劲？看吧！你娘以为我懒得起来做饭呢！又摔打上了。”

  忠厚闭着眼睛自顾沉思，没稀的搭理她。这下忠厚媳妇来劲了，以为得到了忠厚的默许，开门走出里屋没好气地冲婆婆嚷道:

  “你想做饭就消停做，不想做就躺炕上眯着，那些个做饭的家伙式没招你惹你，放在那儿不吃草不吃料的，你可着劲磕打它做啥？”

  忠厚娘低着头，使劲往灶子里添了一些柴禾，然后怒怼道:“都啥时辰了还不起来？哪像个过日子人家？你出去看看，谁家烟囱还没冒烟？”

  忠厚媳妇满脸不屑的挑衅道:“呵！合着这个家就指望着你过日子呢？哪天你们搬出去，看看我们能饿死几口不？”

  忠厚娘提高嗓门喊道:“我倒想躺被窝不起来，孩子们咋办？一会儿上学该晚了！让他们掐着饿肚子走吗？”

  看似在跟忠厚媳妇一个人掰扯，其实是说给大家伙儿听，尤其是想让忠厚听到，好出来管管他媳妇。

  忠厚媳妇又抢白了一句:“晚就晚，害你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时忠厚爹拿着粪叉，挎着一筐牛马粪进了院子，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吵闹声，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把筐子里的粪倒进菜园里铺开，又把原来捡的仔细翻弄了一遍，等晾干了就可以生炉子用了。然后又在院子里四处寻觅着，看看有啥活儿来消磨时间。

  忠厚娘看了门外一眼，终于有了出气筒，走到门口冲老头子喊道:

  “一天为了几泡屎，起五更爬半夜的，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明个你也老实待着，反正干多干少都是那个味，一点好捞不着。”

  忠厚媳妇也伸着脖子朝门外喊道:“又没给我干，你们自己个儿不吃不喝？再说了，孩子们可都是你们家的种，哪个随我姓了？”

  说完，‘嘶溜’了一下，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忠厚娘已经‘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婆媳俩在争吵中把饭做好，这已经是忠厚家的常态，斗气归斗气，不能耽误了正常过日子。

  忠厚媳妇知道忠厚晚上没睡好，也不喊他，把饭桌放到公婆睡的西屋炕上，叫孩子们赶紧吃饭。

  出乎意料，忠厚并没睡懒觉，大家还没吃完，他已经起来了，而且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忠厚媳妇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忠厚忿忿地丢下一句:“去死，这个家没法待了。”说完，径直出了门。

  忠厚媳妇追出门外问道:“饭也不吃了？”

  “往哪儿吃？气都气饱了。”忠厚嘴里说着，推起自行车，还没等出大门口，就跨了上去。

  忠厚媳妇又追了几步仰脸喊道:“你要是去街里，买回点……”

  还没等她说完，忠厚回头恶眉瞪眼地骂道:“谁说我去街里？没完没了的吵吵你娘个腿？滚回去。”

  忠厚媳妇低下头，扭转身子咬牙切齿地嘟囔道:“不去街里，一大早打扮的溜光水滑的干嘛？咋就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玩意儿？”

  ……

  第二天清早，村子里家家户户刚刚升起袅袅炊烟，大街上就传来了嘈杂声:

  “出大事了，快来看呀！”

  “哇呀！这是打哪儿来的？”

  有那么几个像忠厚爹一样早起捡柴拾粪的，发现了很多血迹，在半冰半雪的大街上，显得格外醒目。

  随着他们的喊声，从各家大门里很快冒出三三两两的人来。

  “是人的还是牲畜的？”

  “快看看谁家出事儿了？”

  “这么多血，一看就不是小鸡小鸭留下的。”

  “嗯，肯定是大牲畜。”

  “不会真的是人血吧？”

  “快看！那边还有。”

  “我一路顺着血迹过来，好几个胡同都有。”

  赶上忠厚媳妇端着尿盆出来，见不远处有一些人指指点点的正在议论着什么，气氛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慌忙把满满的一盆尿倒进粪坑，放下盆子就朝人堆走了过去，心里直打鼓:忠厚昨晚没回来，不会出了啥事吧？难道真像他临走时说的那样？

  少时又有好多人聚拢过来，大家码着血迹到了村外，一些老弱病残都止步了，只有几个青壮男人一路追寻着往山上去了。

  忠厚媳妇因为担心忠厚，也跟在后面，哭唧尿嚎的叨咕着:“忠厚呀！可别是你想不开做了傻事，要真是那样，你让我们娘几个咋活下去……”

  大家边走边看，顺着路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走到了西山榆树林，进到林子里不远，眼前出现的一幕，就算是一帮大老爷们，也被骇住了。

  只见一棵歪脖子树上，系着一个绳子圈，并且留了活扣，正好人头大小，一看就是上吊用的，随同树枝上挂着的一条条白布，在阴冷的寒风中飘飘荡荡。

  树干上鲜血淋漓，树下四周雪地上还有些放射形血迹，而且还是新鲜的，像刚刚留下的，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并且还撒了些为死人买路用的钱串，积雪里更是插了些哭丧棒。

  人们本来就心存禁忌，认为这里聚集着很多孤魂野鬼，怨气太重，万一招惹上一个就麻烦了。看到眼前的情景，更增加了大家的恐惧。

  饶是几个男人，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往后退了几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不祥之地，以免沾染上晦气。

  忠厚媳妇却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哎呀！可不得了了！肯定是忠厚没错了，前晚就觉着他不对劲，他这是寻了短见，被啥给弄走了，怎么连根骨头都没剩呀？”

  然后看了看众人又接着哭诉道:“肯定是被赖逮把尸身吃了，王林在这儿就遇到过，呜呜，都说烟烧到头就剩灰，人活到头土一堆，以后让孩子们去哪儿上坟呀……”

  大家把她搀扶起来劝慰道:

  “这还没弄出啥名堂呢！你咋铁定就是忠厚出事了呢？”

  “这儿看起来有人祭奠过了，谁办的这事儿？你不也是刚刚才知道吗？”

  “你这样闹腾下去，多不吉利？一旦忠厚没事，你这不是在咒他吗？没准这里正等着有人来当替死鬼呢？”

  忠厚媳妇虽说还是有点怀疑，可毕竟大家说的有道理，何况家里也没发生啥过不去的大事，忠厚咋会那么想不开？

  想到这里，收起眼泪，胆怯的四下看了看，见大家急着离开，她也只能絮絮叨叨地跟着回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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