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帝梓轩死了对林靖川和圆通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没有完成的誓言，自然做不得数。

  圆通他们有心答谢闻溪春，却见她皱起眉头，“你们还不走吗？”

  二人这才惊觉，这两场厮杀折腾下来，天光已泛出鱼肚白色。

  不再多言，忙下了山去，遥遥望见一片火把，竟是太守亲来。

  “陈捕快呢？”

  “他为护送我们而战死，还请节哀，幸而我们取得了九曲灵参。”

  太守抚须长叹，复而定定看向林靖川，“周秀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学生自知从前罪孽深重，蒙昭姬娘娘开恩，大人赏识，自当改过从新。”

  说着，林靖川悄悄往郡守怀里塞了一袋子金叶子。

  这般圆滑的模样，才是真正的林家小公子林靖川吧！

  之前那些鲁莽意气的林靖川，也许只是为了降低警惕心。

  圆通分明瞧见了，林靖川在被暗卫挟持时，袖子下的那只手紧紧攥着一大把天雷符。

  并不是只有夜梦莹能带着物品来异世，而是大家都能带一定物品来。

  只不过……他和林靖川都没有坦诚相待罢了。

  圆通想，其实大家都在伪装，不过时间长短和演技高低的区别。

  “夫人，还不快快谢过郡守大人？”

  圆通还是不太能适应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子，但为了不出纰漏，他还是参照记忆行了个礼。

  林靖川握着他的手，无论是仪态还是言行，都比他要自然多了。

  圆通想，林靖川可以去唱戏了。

  在林靖川的一番巧言令色之下，郡守允许他们坐着马车回城。

  因着土地干涸的缘故，官道并不平整，颠簸之中，圆通又想起了闻溪春，那个不善言辞的女修。

  闻溪春会在哪里呢？

  她要自己和林靖川走，是留下来要做什么吗？

  帝梓轩最出色的便是符篆一道，闻溪春莫不是要搜刮他的宝物？

  闻溪春的确在搜刮帝梓轩的尸体，她也没有放过其余七名暗卫。

  幼时的经历令她比任何修士都明白资源的重要性，死人身上有用的东西自然不会放过。

  她搜刮了一袋金银珠宝、一些暗器兵刃和几个瓷瓶。

  帝梓轩居然没有带符篆？

  这不可能！

  闻溪春看着被自己扒得比白斩鸡还干净的帝梓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帝梓轩的右手上，那支手依旧维持着握枪的姿势，骨节分明，是六指。

  闻溪春毫不犹豫地掰断了那根多余的六指，并没有应出现的鲜血直流，而是一把有些奇异的钥匙。

  闻溪春随即折断了他的玉簪，一张描着地图的宣纸缓缓飘出。

  她常年笼罩着寒意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专门藏起来的符篆，要么很珍贵，要么很多。

  她这一票，想来要赚得更多。

  九曲灵参已送到清河地界，想来神祭也即将开始。

  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昭姬娘娘，她是否能为自己完成夙愿呢？

  她乔装打扮一番，装作百姓，交了几文钱，入了城。

  城内的茶肆、瓦舍大都大门禁闭。

  偶尔能见得一些行人，也都风尘仆仆。

  直到清河府衙外的几口大鼓作响，百姓才纷纷涌动，循声而去。

  “各位父老乡亲们，周长生、水莲二人已带回九曲灵参。事不宜迟，本官决定今日酉时便举行神祭，诸位可有异议？”

  神祭的材料，一早就准备好了。

  清河郡民众恨不得早点得昭姬娘娘宽恕，郡守所言的酉时他们只会嫌晚，哪里会嫌迟。

  第一次神祭时，闻溪春的原身被派到外地办事，并不在场。

  清河郡民众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令她也不禁好奇那位昭姬娘娘究竟有多么强大。

  闻溪春随着散去的人流渐渐离去，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叶轻舟的声音。

  闻溪春耳力极好，她再听了听，觉得又不是。

  闻溪春想要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只能看得见粗布短打的百姓的身影。

  闻溪春知道，她想要在万人中找到那个声音酷似叶轻舟的女子，如同大海捞针。

  又过了半盏茶，她选择走向城郊的城隍庙。

  她走后不多时，有两个女子挽着手挤出来。

  “阿英，我就说不要来，你看你的衣服都皱了。”

  “仙儿，楼上看热闹和线下亲历终究是不同的。”

  这些日子以来，叶轻舟也算有些了解怀宁公主戚湛英，她野心勃勃，心怀大义，早已将百姓视作自己的子民。

  叶轻舟想，她会是个好皇帝的。

  回了怀宁的一处私宅，叶轻舟发现桌上放着一份形状类似土疙瘩的食物。

  那是一碟观音土掺着面粉炒制而成的土豆子，也成炒粸。

  “炒粸本是北方山区人民在灾年为了活命而研发出来的美食，如今竟流传到了清河郡，民众生活之困苦可见一斑。”

  怀宁甚是痛心，说罢，竟捻了几颗炒粸入口。

  见状，叶轻舟惊呼，“不可，你快吐出来。”

  怀宁爱抚着心上人为她焦急的脸庞，安慰道，“百姓能吃，孤自然也能吃。”

  叶轻舟却不这样觉得，虽说后世有不少人将炒粸视作美食。

  可后世的炒粸，观音粉比例不高，其中加入了大量的鸡蛋、面粉和调料，美味可口，还能促进胃部消化。

  清河郡灾情如此严重，炒粸中观音土的比例怕是要占了一半，戚湛英到底是皇室中人，脾胃哪能比得过平头老百姓，要是因为观音土而胃胀，又没有洗胃手术，这可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阿英你心疼百姓所受苦楚，可你若是先倒下了，可再无人能替你做你想做之事。”

  怀宁还是听进去了，没有再动那盘子炒粸。

  她们之所以会来到清河，便是因为怀宁依旧抱着祈求昭姬娘娘庇佑大燕风调雨顺的心思。

  叶轻舟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无奈一笑，昭姬赐福的背后是等价的祭品。

  酉时，清河郡无数民众围着祭坛振臂高呼，“昭姬娘娘在上，请庇佑清河郡!”

  九曲灵参置于案牍上，郡守三拜九叩，百姓长跪不起，只求昭姬娘娘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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