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岁末，这是张才青一家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飞雪如絮，一家人围着炭盆，握着手炉，兴致勃勃地看着雪落压枝。

  “这雪景可真美啊，我是怎么都看不够。”牛柳叶不知第几次这样感慨道。

  “白雪映红梅，娘，过两日我们一起去京郊外的庄子里赏红梅吧，你看了一定欢喜。”张君峰提议道。

  牛柳叶有些意动：“我倒是想去，就是怕着了风寒，风刮得脸生疼。”

  张娴儿招手让岁墨把东西拿上来：“绣庄新做的貂皮雪帽，里头细细密密填了凫绒，又轻又暖和，娘戴上试试看。”

  岁红帮着换上新雪帽，牛柳叶晃了晃脑袋，惊喜道：“果真轻了许多，暖和轻便，样式也好看。”

  “还有这个，暖玉膏，比之前给你的雪肌膏更润些，脸上多涂些，就不怕风吹得疼了。”

  张娴儿像变戏法一样，拿出许多御寒的新鲜玩意：“这些都是铺子里新上的，除了这两样更好用些，其他的就是换个样式，看着更新奇些，哥哥们选一选吧。”

  张君峰选了一双羊皮菱纹手套，试了试，正合适：“这个好，羊皮不怕被雪水浸湿，又耐脏，纹样也是我喜欢的。”

  “妹妹是真会做生意，我们在书院里见到不少同窗穿戴着咱家铺子卖的东西，连关大哥也赞不绝口，他那日还想拿他的斗篷跟我的换呢。”张君江对张娴儿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张娴儿笑道：“那正好，送去关府的年礼中，再添一件红狐青缎斗篷。”

  “对了，小枫哥信中说的应该就是今日吧，刚好不用轮值，可以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了。”张君江望着外头渐渐大起来的雪，一拍脑袋恍然道。

  正说着，小厮就跑来通报：“赵公子来了。”

  “君江，你这嘴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一说谁，谁就来了。”张君峰笑道。

  “那我可要多念叨小枫哥了，常常来才好。”张君江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去迎接。

  张才青和牛柳叶许久没见赵叶枫，见人来了，也高兴得很：“来得正好，就在暖阁里摆饭，生个热锅子，小枫从外头过来，身上肯定冷着，吃些热的暖暖，我们先去张罗着，你们一会儿过来。”

  “岁墨，让人把那只黑漆紫藤樟箱抬过来。”张娴儿嘴角含着笑意道。

  飞雪中，赵叶枫披着黑毡披风，一身玄色箭袖灰鼠领常服，脚上的缎面皂靴被雪水打湿了些。

  墨发上沾着点点雪痕，长睫上挂着一丝冰晶，看样子是骑马来的。

  “先去换身暖和的衣裳吧。”张娴儿迎上赵叶枫清亮的目光，笑着指了指下人抬过来的箱子道。

  张君峰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快去吧，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妹妹还是比我们更细心，衣裳都备好了。”

  张娴儿哼笑道：“何止衣裳，你们有的，我都给他留了一份，哥哥可别吃味。”

  赵叶枫眼含笑意，接过张娴儿让人递给他的手炉道：“娴儿妹妹一贯心细，我给你们带了年礼，一会儿就有人会送来。”

  张君峰见两人神色坦然毫不扭捏，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挑眉道：“都是自家人，我哪里会吃味。”

  “那我先去换衣裳。”赵叶枫上前一步，将手炉递还给张娴儿，轻笑道。

  张娴儿抬手握了一把他的手，蹙眉道：“你再捂一会儿，手背都还是凉的。”

  赵叶枫点头收回手，让小厮带他回屋换衣裳。

  张君峰兄弟被两人亲昵的举动惊得合不上嘴：“妹妹，男女授受不亲啊，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张娴儿笑眼弯弯道：“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好了，哥哥们，别担心，我不会吃亏的，你们该担心他会不会吃亏。”

  岁墨默默低下头，只是摸一下手，两位少爷就这么大反应，要是知道小姐和赵公子还夜会，岂不是要把屋顶掀了。

  “老爷夫人在暖阁等少爷小姐们了。”岁红过来请人，见两位少爷瞪大了双眼，像是让什么吓到的样子。

  张娴儿站起身，上前伸手把他们的嘴一一合上：“爹娘守旧，你们可不准在他们面前说玩笑话。”

  “岁芹，去催一催赵公子，让他快些，暖阁摆好饭了。”张娴儿极自然地吩咐道。

  张君峰与张君江面面相觑，干巴巴地开口道：“妹妹，过了年，你才十二，咱不着急说亲，哥哥们是真舍不得你，能不能晚些商量出嫁的事？”

  张娴儿无奈摇头，给他们的脑壳一人一下：“别瞎说，我几岁我清楚得很，出嫁是没影的事，我和小枫哥向来感情好，你们不准再乱猜了。”

  “哥，我觉得小枫哥挺好，要是他成了我们妹夫，那我还挺满意。”张君江一脸单纯道。

  张君峰翻了个白眼，狠狠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满意什么，又不是你嫁给他，好兄弟归好兄弟，想娶我妹妹就另当别论了，妹妹还那么小，他怎么能惦记！”

  张娴儿挽起袖子，竖起巴掌威胁道：“你们俩别逼我动武。”

  张君江立即用手捂住嘴，表示不说了。

  张君峰叹气：“妹妹，君子动手不动手，文雅些，让人看见了不好。”

  “挺好的。”赵叶枫已经换好衣裳走上前来。

  张娴儿转身去看，登时睁大了双眼。

  荔色麒麟纹团花暖缎箭袖，外罩石青貂鼠排穗褂，腰间束着青绫牡丹白玉带，勾得腰细腿长，宽肩窄背。

  叫人一眼看错神了去，岁墨暗叹，果真是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小姐。

  “果然不错，你穿艳色的衣裳更显俊美，衣裳看着正合身。”张娴儿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张君峰哆嗦着手，指着赵叶枫脚上的麀皮云纹长靴：“你连靴子也给他做了？”

  赵叶枫配合地跺了跺脚，让张君峰看得更具体些。

  “想什么呢，你们穿的也是我让绣娘做的，我只是出个主意，别磨蹭了，爹娘在等我们用饭呢。”

  张娴儿收回惊艳的目光，招招手，向暖阁走去。

  赵叶枫揽着张君峰的肩头，轻拍了两下道：“别吃味了，一会儿蘸碟都不用加醋了。”

  张君峰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如今也变得说玩笑话了。”

  “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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