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妍儿终于没忍住泪水，豆大的泪珠蓄在眼眶中，还未落下就被牛柳叶用帕子擦拭去。

  “傻孩子，哭什么，你娴儿妹妹可是自己画了图纸叫人去做，等了许久才做好送回来的，你要是不收，该哭的人得是她了。”牛柳叶笑着哄道。

  “妍儿姐，你就收下吧，正好能用来装我们送的添妆礼呢，不然你都戴身上可得沉得走不动道。”牛敏儿的话逗得张妍儿破涕为笑。

  原来张娴儿送的是一个黑漆描金百花妆奁盒，这种妆奁只会在富贵小姐家才舍得花大价钱买来，难怪众人都这样吃惊。

  张妍儿含泪收下，望着张娴儿的眼神中尽是不舍，成婚后，她就不能常常见张娴儿了，虽说是堂妹，但是在她心中却是犹如精神支撑一般的存在。

  这份情谊，她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张娴儿的添妆礼一出，其他人对自己带来的添妆礼就不多介绍，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贺词吉祥话送上，张妍儿都一一行礼致谢，不失一分礼数。

  张君峰兄弟托丫鬟岁绿送上了他们的添妆礼，是两幅贺喜图和一个精巧的铜手炉。

  赵叶枫送的铜镜也引起众人惊叹，纷纷猜测这个陌生的名字是谁，竟这样出手阔绰。

  其他亲友送上的大多是布匹、络子、枕巾、帕子、香囊之类，在村里都是体面的添妆礼。

  张家老宅的人故意等到其他人都送完，这才慢悠悠地拿出添妆礼上前。

  吴氏一脸慈爱道：“妍丫头，你是我们张家第一个出嫁的孙女，祖母看到你如今出落得这样水灵，心里不知道多高兴。祖母想着第一次抱你时，你还那样小，一转眼你就要给人家做媳妇了，祖母这心里，还真挺舍不得的。”

  吴氏说到动情之处，还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张妍儿客气地笑着不作声，张娴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氏唱大戏。

  见张妍儿没反应，吴氏就开始展示带来的添妆礼。

  张秀珍不情愿地从篮子里取出一对鸳鸯双喜枕巾，吴氏捧到张妍儿面前道：“这是你小姑熬了好几个大夜绣出来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线，这块绸布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就等给绣成枕巾留给你当添妆礼。”

  “谢谢祖母和小姑。”张妍儿起身行礼道。

  “还有这个，是你君瑜堂弟特地准备的添妆礼，这幅画祝你早日开枝散叶，这根银簪子是他替人抄了许久的书，一点点攒下来买下的。”

  吴氏从刘金桂挎着的篮子里又取出了一份添妆礼，刘金桂想说话，被吴氏用眼神瞪了一眼。

  看到银簪子被收下，她还是没忍住嘟囔道：“你可真有福气，我都没带过什么银簪子呢。”

  张妍儿笑道：“礼尚往来，大伯娘别心疼，等君瑜堂弟成婚时，我自会当作贺礼还回去。”

  吴氏不着痕迹地拧了刘金桂一下，笑道：“你大伯母向来就是这样，这才显得这份添妆礼的心意，她自己都舍不得留着。”

  郑婉秋捂嘴笑道：“大喜的日子，妍丫头就别跟她这没见识的农妇计较，来，看看三伯娘给你准备的添妆礼。”

  这一句“没见识的农妇”，让在场的不少女眷都变了脸色。

  “这是我爹娘精心给你挑的玉簪，用的是药玉，戴着对身子有好处。”张芊儿眼底带着倨傲道。

  张妍儿淡笑道：“这样的东西，我这种农妇，怕是用不上了。”

  郑婉秋笑容一凝，干笑道：“又不是说你，你就收着吧。”

  添妆礼当场不收不吉利，张妍儿也清楚三房的德性，准备放到回礼中，私下送还回去。

  吴氏压下眼底的讥讽，突然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腰：“人老了，越发不中用了，才站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乏了。”

  张家老宅今天送的添妆礼算是村里少见的，要不是前头有张娴儿她们的添妆礼对比，今天也能出一出风头。

  所以就有村里的女眷以为吴氏改性子了，准备好好当门亲戚，便有人道：“妍丫头，你祖母是长辈，虽然断亲了，还是要敬重着，快让她坐下吧。”

  “是啊，能送这样的添妆礼来，说明心里头有你们一家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一家和气才是最要紧的。”又有一个人搭腔道。

  张妍儿记下说话的是谁，心道要让赵小花和她们疏远些，笑着应道：“也该坐席了，五婶，就麻烦你让人带大家出去坐席吧。”

  牛柳叶点点头：“岁红，招呼着客人先去外头坐席，大家都尝尝点心，说会儿话。”

  吴氏压下心里的不悦，笑着上前要拉张妍儿的手：“许久没见面，我跟妍儿说会儿话，以后为人媳妇，祖母教你些道理。”

  还未靠近就被牛姥姥托住手肘，转了个方向，半推半拉地要把她带出去：“你不是说乏了嘛，我带你出去坐坐。”

  “你拉我娘做什么！”张秀珍不满地伸手要去扒开牛姥姥的手。

  张娴儿一个眼神，岁墨立即上前稳稳地抓住张秀珍的手：“这位小姐请吧，妍儿小姐有些体己话要同我家夫人小姐说，不便有外人在。”

  刘金桂忍不住嚷嚷：“怎么就是外人了，不都是一家人吗！”

  郑婉秋凉凉道：“人家如今发达了，看不上你们这些穷亲戚，不过妍丫头，这我该说说你了，你婆家人今天也在，你这么不敬重长辈，可是不孝啊。”

  “我的儿媳妇最孝顺不过了，你们挤在这里吵吵闹闹，没半点礼数，听说你们家还是有读书人的，怎么是这副德行。”

  李观山的娘亲常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前，正皱着眉头扫视张家老宅的这些人。

  陶婆子借机将人都请出去，牛姥姥拉着吴氏不松手，笑眯眯道：“走吧，我跟你叙叙旧。”

  等人都出去了，张妍儿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常氏温和地拍了拍手宽慰道：“那家人是什么样，我们心里清楚，观山都跟我们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多想的，你放心。”

  “嗯。”张妍儿含羞带怯地垂下头，心中庆幸能够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

  “你们姐妹几个好好说说话，我们做长辈的就先出去招呼客人了，一会儿你们就在屋里吃，你爹说会让人摆一桌进来。”

  “那我也出去，等一会儿你师父师娘他们应该就到了，一早从府城赶回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常氏笑呵呵地跟牛柳叶挽着手出去，留下张娴儿她们在屋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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