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张才青天还未大亮就驾马车去府城接牛柳叶回阳山村。

  牛柳叶背着包袱站在萧府后院的侧门焦急地等待，时不时地开门出去张望。

  守门的陈婆子忍不住戏谑她是望夫石，牛柳叶笑笑没说话，双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

  “你就进来坐着等吧，我给你倒杯热茶，看把你冻的，一会儿你相公该心疼了。”陈婆子上前拉着牛柳叶进屋坐着，一天天在这守着门，她也闲得想跟人多唠唠。

  牛柳叶耐不住好意，跟着进屋坐着喝茶，两个人便闲聊起来。

  “老夫人那边让你回去待几天呢？”陈婆子抓一把瓜子递给牛柳叶问道。

  牛柳叶笑着接过道：“初六就得赶回来。”

  陈婆子满脸艳羡道：“不错了，府里的家生奴才可连一天空闲都没得，主子在哪，奴才就得在哪儿伺候着。”

  “府里日子过得好，要是在我们村里，吃顿白米饭都跟过年似的。”在萧府这段日子，牛柳叶慢慢从愣头青，到小心谨慎说话。

  陈婆子点头：“那倒是，在府里吃喝是不愁，就是得看人眼色做事，主子高兴还好，要是不高兴那就有得受了。”

  牛柳叶听出陈婆子是在套话，便只夸府里日子好：“以往过冬，村里人最发愁的就是穿不暖，棉花贵，多数人家都是填满碎草末做冬衣。府里还给发冬衣，厚厚实实的，真好！”

  “你啊你，都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那么久了，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棉花冬衣算什么，你要是讨主子高兴了，毛皮袄子都有得穿。”陈婆子开始暗示道。

  牛柳叶憨憨一笑：“我嘴笨，不敢往老太太跟前凑，做好自个的差事，有棉花冬衣穿，我就满足了。”

  陈婆子看她不上套，十分的热情就去了八分，不过总归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一两分情面还是要给的。

  于是就开始话些家常，吹捧新来府里的表小姐有多大方，上回就给她的丫鬟递个东西，就得了五十文的赏钱。

  牛柳叶笑着听陈婆子唾沫横飞，侧耳在留意门那边的动静。

  “咚咚！劳烦开个门，我来接媳妇回去过年。”张才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牛柳叶赶忙起身，拉着陈婆子去开门，陈婆子正说在兴头，一脸不情愿去开门。

  “谢谢陈大婶，这包点心是给你带的，天冷，拿着配热茶正好。”张才青长得眉目俊朗大气，笑呵呵的模样，落在陈婆子眼里格外顺眼，引得她忍不住捂嘴笑。

  “真是客气，回回都给我带点心，多不好意思啊！”陈婆子接过点心笑道。

  张才青满眼只有牛柳叶，急着要带她回家，便应道：“这都是应该的，陈大婶赶紧回屋取暖去，我家几个孩子等得着急，我就先带柳叶回去了，谢谢对柳叶的关照。”

  说罢就让牛柳叶赶紧上车，冲陈婆子笑了笑就赶着马车走了。

  陈婆子眼里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伤怀，牛柳叶真是好命，不是签死契的奴才，又有这么好的相公，以后不在萧府做事了，说不定就能自自在在当夫人了。

  “府城实在远，咱们这一来一回就要去了一天的工夫，到家就得洗洗歇息了。”牛柳叶感慨道。

  张才青笑着宽慰：“等过段时间我们就搬去县里的宅子，这样就近了许多，现在家里有了稳定的银钱收入，你可以辞了萧府的活计，咱一家人就能常常在一块了。”

  牛柳叶有些犹豫：“要是让我辞了活计，我还真有些不舍得。”

  “在萧府的这段日子，我见了不少世面，厨艺也增进了许多，最主要的是学会了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府里有点脸面的都是人精，我想着以后日子越过越好，几个孩子万一能在府城扎根，我这当娘的可不能给他们拖后腿，明些事理，不至于出丑。”

  牛柳叶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张才青赞同道：“你想得是对的，孩子们越来越有出息，当父母的可不能落下，该学还得学，我就是心疼你在府里受累。”

  牛柳叶笑道：“你在商行东奔西跑不也受累，娴儿在家又是刺绣又是酿酒更累，君峰和君江一刻不敢歇息地读书学本事也累，咱这一家都不容易，我能出份力，心里头舒坦。”

  张才青眼底是藏不住的自豪与喜爱：“媳妇，我这辈子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咱家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好，以后就一块享福，咱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哈哈哈哈哈。”牛柳叶心情愉悦道。

  张才青此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选择的媳妇，他们养育的孩子，都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那些自己无法选择的伤害，会慢慢成为微不足道的存在，不能再伤他分毫。

  “都是没良心的逆子，就算断亲了，他们也是我一手养大的，不敬父母，有违人伦！”

  张德来等了好几天，听了关于张才青和张才举日子越来越滋润的闲话，可就是不见这两个逆子登门送年礼，气得张德来在屋里对着吴氏一通抱怨。

  吴氏反应淡淡，闹成那样，不上门送年礼是意料之中：“他们不来，你能怎么办，你又拉不下脸去找他们。”

  “听说都买了马车，几个孩子的衣裳都是细棉布，花了银子买了地，开春就要建房了，也不知道是挣了多少钱。”

  这话是刘金桂在吴氏面前说的，吴氏学给张德来听后，惹得他又是大骂一通，可惜一句都传不到张才青耳里。

  “哪有父母跟孩子低头的，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养他们这么大，他们能有好日子过？”张德来理直气壮道。

  这句话吴氏是认同的：“总归是血脉相连，现在他们心里怕是还有怨，我回头让才驹媳妇送点吃食过去，事情慢慢也就都忘了，一家人哪有一辈子的仇。”

  张德来冷哼道：“他们不拿东西过来，你就不要去做这多余的事，惯得他们，还真以为能骑到我头上吗！”

  吴氏没接话，张德来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有时候面子哪有好处重要，张才明在县里学堂的花费是一天比一天多，再不想办法弄些银钱，可真就供不起了。

  “你找人去打听打听，他们到底挣了多少钱，都是手脚散漫的，没个长辈管着，就乱抛费。”张德来还是忍不住让吴氏去打听。

  吴氏应下，心里琢磨着要找个由头过去看看，张才青和牛柳叶精明，还是得先从张才举夫妻俩那撬出个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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