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峰，你把这盆泡好的黄豆拿去磨了。”

  “君江过来，这碗红糖炸糍粑给何郎中家送去，端稳点，别摔了。”

  张娴儿睡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屋外是牛柳叶忙碌的声音，一股油炸的甜香引得她肚子咕咕作响。

  “娴儿醒啦，饿了吧，等下娘给你煮豆浆，昨天看你爱吃红糖炸糍粑，今天又炸了些。”牛柳叶看到起床的张娴儿，乐呵呵地招呼道。

  张娴儿点了点头，舒展了一下四肢，心情愉悦地去洗漱。

  张才青的胳膊慢慢可以活动，照着何郎中教的法子抬起绕圈，疼痛感慢慢减少。

  “娴儿，一会儿吃完饭，得去老宅那边一趟送年礼，我合计着你爹就不用去了，就咱们带上你两个哥哥过去。”牛柳叶捏着细布过豆浆，边忙活边安排道。

  张才青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放下酸疼的胳膊道：“东西送过去就赶紧回来，要是跟你们摆架子，你们就别搭理，赶紧回来。”

  张娴儿咔吱咔吱咬着炸糍粑，心道这趟过去估计又少不了被冷嘲热讽，本来就不乐意去，绝不能这么硬受着，得想办法让他们也吃个瘪。

  想到这，张娴儿突然想起前几天有一些放在架子上摊晒的牛蒡片被附近的野猫淋了尿又晒干了，一股猫尿味弄得伸手抓了药的张君峰去洗了好几回手。

  后来这些牛蒡片被倒在院子旁，正巧被泼洗菜水的牛柳叶泼到，当时她还以为弄坏草药了，简单冲洗一下又拿去晒了。

  牛柳叶说起这件事，全家人还笑过一回。

  最后这些晒干的牛蒡片被倒在灶边的枯叶堆上，这会儿去看还没被塞进灶膛里。

  猫尿味虽然不明显了，但是想想要是拿去煮茶入口了，也挺膈应的。

  张娴儿难得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便拿了张油纸在上面仔仔细细画了草药花样，把去灶边拿了一把牛蒡片包了起来，还用了一根细布条包起来，看起来还挺精致的，

  这包草药，一会儿她就打算到门口就拿出来拎在手上，等他们主动来抢。

  “娘，何婆婆给了我一碗生馄饨，让你做个汤给我们吃～”张君江雀跃地从外面回来。

  牛柳叶端起豆浆往厨房走：“都洗洗手，准备吃饭了，馄饨等午饭煮给你们吃，正好我再做一些豆渣丸子，加一块煮。”

  一家人坐在桌前喝着热乎乎的甜豆浆，咬着炸糍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们今早起来是不是都没看枕头底下呢？”牛柳叶神神秘秘道。

  “我去看！”张君江跳起来，急急忙忙跑进屋里翻枕头。

  张才青无奈笑道：“这么咋呼，以后去学堂怎么办。”

  “哥，我帮你的也拿出来了，妹妹，我也去帮你拿。”张君江雀跃地举着手里的红封。

  张娴儿拿过张君江递过来的红封，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拆开一看，是十文钱。

  “谢谢爹娘的压岁钱！”三个孩子齐声道。

  张君江爱不释手地数着手里的铜板：“这是我收过最大的压岁钱，以前在老宅就只有一文钱，还要被曾祖母要去，姥姥给我的压岁钱，每次都有六个铜板，但是祖母都会让我们拿出来给大堂哥买纸。”

  “这十个铜板是你们自己的，好好收起来，以后给自己买纸笔用。”张才青慈爱道。

  “好！”张君江感觉分家之后的这段时日过得像做梦一样，有好吃的，每晚还有爹陪着睡觉讲他在外面遇到的有意思的事，还可以自己收着压岁钱。

  “你们快去快回吧，碗筷我来收，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我该动一动，有利于恢复。”张才青看他们已经都吃得干干净净，立马起身收拾。

  牛柳叶从屋里的桌子下拎出一个大篮子，上头盖着一块青布。

  “行，你收拾完就把外头编一半的篱笆继续弄上，我们快去快回。”牛柳叶扯了扯衣服下摆，拍了拍上头蹭到的灰，领着三个孩子就往张家老宅去。

  正月初一是各家拜年的时候，走在路上遇到了不少村里的熟人。

  牛柳叶和三个孩子都一一笑着打了招呼，说些吉祥话拜年。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知道他们是去张家老宅拜年，眼睛盯着牛柳叶挎着的篮子忍不住追问：“前几天金桂还跟我们嚼舌根，说你不孝敬公婆，我当时就不信。这不，你今天就带着这么老些东西过去拜年，这里头送的是啥呀？”

  牛柳叶侧身避开要拉开青布的手，笑道：“娴儿跟着何郎中学些药理，想着要给老宅的长辈们送些对身体好的药，几个孩子也是费心准备了许久才有这些，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不值什么钱。”

  外人只当牛柳叶谦虚，对身体好的药一听就不简单，怎么可能不值钱，看来张才青这一房还是孝顺的，就是张老童生信了命格的说法，把人分出去了。

  牛柳叶一路走一路聊，不算长的一段路，硬生生费了好些时候，不过村里人都知道了张才青一家厚道就是父母不疼，遭罪了。

  到了张家老宅门前，张娴儿把提前放在篮子里的那包草药拿出来，牛柳叶都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问，在门口扫地的张妍儿就热情地问候：“五婶你来了，二叔公和三叔公过来给曾祖母拜年，正在里头呢。”

  一听到是为人和善的二叔公和三叔公，张娴儿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催促着牛柳叶往里进：“娘，我们快进去吧，叔公他们在，我们就一起拜年了。”

  一进正屋，就看到不少人在，三房和大房坐着陪二叔公和三叔公说话，张德来夫妻俩坐在主位端着架子喝茶。

  “公公婆婆，给你们拜年了，这是我们准备的一些调理身体的年礼。”牛柳叶面色平静地递上篮子。

  张德来低头喝茶并不应，吴氏转头和张秀珍说话也不看向牛柳叶这边。

  “二叔，三叔，过年好。”

  “二叔公，三叔公，过年好。”

  牛柳叶和三个孩子见状立马转头跟坐在旁边的张德福和张德庆拜年。

  张德福二人最是看不惯大哥张德来夫妻俩的做派，乐呵呵地回应牛柳叶和孩子们，掏出红封，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份压岁钱。

  张德来脸色有些难看，吴氏也是斜着眼瞧他们。

  张娴儿冷笑，明明想让他们来送年礼，到处留话，这会儿人来了，又端起架子给下马威了。

  牛柳叶早有预料是这个场面，抬手叫张妍儿拿个篮子来装东西，青布一掀开，那两个装模作样的公婆，余光就瞥过来。

  篮子里的东西都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是什么，有几包药是看得出来的。

  于是，张德来重重放下茶杯：“有没有规矩！”

  吴氏添一把火道：“大过年的，带几包药来是要咒我们吗？”

  “婆婆这话言重了，这是调理身体的药，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准备的。”牛柳叶丝毫没有被吓到，有条不紊地应道。

  吴氏一个眼神递给刘金桂，蠢蠢欲动的刘金桂立马领会，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张妍儿手里的篮子开始翻扯。

  “大哥，你家大孙子也是读书人，怎么做娘的是个土匪样啊？”张德福看不过去，开口道。

  “才驹媳妇，别这样没规矩。”吴氏不痛不痒地训斥。

  刘金桂看清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后，立马撇着嘴道：“娘，这里头就两个大白萝卜，一包干艾草，几包不知道是啥的药。”

  吴氏倒不意外，张才青的私房已经被她搜刮走了，送来这种年礼也正常，只是牛家可不少给他们东西，手里也不是真没东西。

  只是，一旁的张娴儿手里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看着是包药，但包得更精致些。

  “娴丫头手里拿着什么，这么宝贝，都舍不得松开。”吴氏慢悠悠道。

  刘金桂眼睛一亮，冲过去就抢过来，仔细端详后，高声道：“这一看就是值钱的补药，上头还画着画呢！你们还偷偷藏着舍不得给！”

  “打开看看。”吴氏也有些好奇了。

  张娴儿连忙一副快急哭的样子：“不是给你们的，这是我替别人先拿着的，别打开！”

  刘金桂哪管这些，直接解开布条，打开一看，认不出是什么，就凑上去嗅了嗅，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吴氏却认出来这是牛蒡片，这个东西不算太值钱，以前当丫鬟时常常见管事们用来泡茶喝，都叫它土人参。

  张德来不认得，远看跟参片还有几分相似：“遮遮掩掩的，带着那篮子东西赶紧走，丢人现眼。”

  “那包药能还我吗？”张娴儿满脸舍不得道。

  刘金桂瞧着这个东西应该不错，看吴氏眼神也一直盯着，她立马挺着胸脯道：“还什么还，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的！”

  牛柳叶看张娴儿不似平时的反应，心里也猜到了几分，那包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拿过篮子，带着三个孩子转身就走，像是被气着的模样。

  张德福给张德庆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站起身：“那我们也一并走了，正好去看看才青。”

  “没规矩！”张德来狠狠地瞪了牛柳叶一眼。

  牛柳叶才不搭理，张德福和张德庆紧随其后，这让张德来和吴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个的反了天了，没规矩的玩意。”张德来的脸色愈加阴沉。

  “别气了，让才驹媳妇用这个泡壶热茶给你尝尝，这叫牛蒡片，又被称做土人参，泡茶喝是不错的。”吴氏只是见过，也没尝过，正好也想尝一尝。

  刘金桂可听不懂什么土人参，但是她知道人参是好东西，她琢磨着要偷偷藏起来一些，留给张君瑜尝尝。

  于是这包用猫尿腌制过的牛蒡片，全泡成茶水进了张家老宅地位最高的那几个人肚子里头，刘金桂连泡得没味的牛蒡片都没放过，细细地嚼了都吞下去。

  后来张娴儿从张妍儿那知道了这包牛蒡片被当成好东西，张君瑜和张才明都喝了不少，当即乐得眼泪花都出来，弄得张妍儿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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