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简简单单一句回话吗？

  不是！！！

  这是四儿子捧到眼前来的纯澈孝心。

  旁人看来也许寻常，但对于被好儿子们伤到千疮百孔的康熙来说却难能可贵。

  尤其他还以点及面，渐渐想起四儿子的好来。

  他登基前几年内有权臣，外有三藩。

  战火纷飞，天下板荡。

  前头的皇子皇女接连夭折，老大老三幼时都是养在宫外臣子家中。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太子胤礽跟老四胤禛。

  彼时孝懿皇后还在，且与他感情深厚。

  他常往承乾宫，自然对古灵精怪还有些小话唠的胤禛颇有几分疼爱。还拉着他的手，将他交到胤礽手上，嘱咐他们哥俩学自己与裕亲王兄、恭亲王弟。

  兄友弟恭，齐力同心地共建大清。

  后来……

  孝懿皇后薨，诸皇子相继长大都有了各自的小心思，胤禛也依然孝顺。

  跟老九打架，因为他一句喜怒不定就把自己生生憋成了冰块脸。被胤礽踹昏，怕他担忧连说都没说。

  一废太子时，他被气到中风。

  这孩子也衣不解带地侍奉着，亲侍汤药，用心至极。

  问其可要什么赏赐？

  傻小子不要爵位，不要金银，更不要让诸皇子趋之若鹜的太子之位。

  只道皇父当年曾说四阿哥喜怒不定，这么些年他一直自省。自忖再未有喜怒不定之举，恳请皇阿玛恩准免记。

  这还不是时时处处把自己这个皇父的训导记在了心上？

  就连夺嫡之心，他都没藏没掖。自己这个皇父问，他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此次更是。

  一共命了四个皇子协理政务，其余几个心思都在理政上。只他全心全意侍奉自己这个皇阿玛，以圣体安康为第一要务。

  跟当年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恨不得他早死的太子形成鲜明对比。

  越想越满意之间，康熙看着自家四儿子的目光中都满是慈爱：“这些日子朕抱病，也是多亏你了。”

  四爷诚惶诚恐行礼：“皇阿玛言重了，这原就是儿子身为人子的职责所在。且诸兄弟亦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

  瞧瞧。

  半点都不居功，不揽功。

  永远这么规规矩矩，至臻至诚。

  若说以前的康熙看儿子们是婆婆看儿媳视角，永远挑不完的毛病。再怎么好，也多少差点意思。

  现在他看四爷，就有点丈娘看女婿的意思了。

  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满意。

  不但赏赐不停，还当着蒙古王公的面都连夸了三四次。

  知道的是他欣赏四阿哥至孝，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病了这么一场之后终于认识到太子预立的重要性，舍得为江山传承定下继承人了呢！

  可惜这人选是磨刀霍霍向群臣，把他们收拾得又收拾了的铁面神四爷。

  不然的话，群臣说什么也得来个趁热打铁，把这事儿给砸瓦实了。

  现在？

  不但没人上折子，还都默默祈祷，希望皇上能冷静冷静。

  四阿哥虽好，但严格勤奋到让人有些受不了。

  咱们还是喜欢像您这么仁德肯包容的。

  八阿哥不成，您再试试目光向下些呢？十七阿哥都十七，是娶媳妇大汉了呢！可选空间还是挺大，未必非要执着四阿哥不是？

  四爷才不管那起子大臣们心中作何感想呢，他只兴奋，万般兴奋。

  人前尚能压抑一二，人后常常自己就笑出声来。

  看得金玉都忍不住心酸，没少跟十三骂康熙祖宗爷不做人。一把年纪了，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力这般折腾亲儿子们。

  听得十三大骇：“小姑奶奶，此处可不比雍亲王府，你可不敢这么胡作非为！否则但有丝毫疏忽，我跟四哥再加上十四都护不住你。”

  金玉怏怏不乐：“我……我也是心疼祖宗爷嘛！都当玛法的年纪了，还要为老父亲的几句肯定而如此，想也知道他素日里得到的肯定该有多少咯！”

  这……

  十三沉默，良久后才叹：“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早些年，他还是皇阿玛的好大儿呢！

  南巡北狩，走哪带哪。

  甚至命他代为祭天，得宠到让大哥二哥都有些犯酸。

  可后来又怎么着？

  一招失势，所有恩宠都付诸流水。再不闻不问不看，平静得好像没生养过他这个儿子般。

  听格格说，历史上，一废太子康熙一朝十三阿哥胤祥都没有得过任何封爵、任职记录，以至于小说作者给他安排了的养蜂夹道圈禁十年被误会成正史。

  还有大哥，能让皇阿玛舍得用裕亲王伯替他背锅。骑马受伤，让整个秋狝队伍改变行程的主。

  现在不也老老实实被圈禁着？

  一年半载赏过去两个宫女都算极大恩典了。

  天家原就凉薄。

  如今为了一个权字，更是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能有如今这般，都是格格功劳，四哥也确实该欢喜。”毕竟原本的历史上，他为了表现出不争来都去结交和尚方士了。

  哪有如今这般坦荡，这般肆意？

  大大方方展现出自身实力来，让群臣再怎么抗拒也必将改变不了事实呢！

  “确实。”四爷也笑：“格格居功至伟，实在助我良多。”

  金玉连连摆手说哪有，都是祖宗爷您自身努力，又有十三叔祖宗鼎力相助。

  四爷摇头：“那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是你的提点。以往咱们这些糙汉子可想不到这么多，也意识不到细节的重要。”

  “我更是一直以敏于行而讷于言为行为准则，根本没想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可以反着来，且效果奇佳。”

  高兴得他甚至想学学十四，认自家乖孙女儿做师傅，好好指点指点他。

  让皇阿玛爱他，如朱元璋爱朱允炆般。

  哪怕亲手扫清所有障碍，也要铺平送他上位的路。

  这想法大胆的，让十三都怀疑他哥喝多了。

  四爷只叹：“十三弟你不知道，皇阿玛到底有多久没夸过我了。明明他以前很喜欢我的，教我读书写字，摸着我的额头让我快快长大当大清贤王。”

  “可我长大了，就搬出了承乾宫，又失去了皇额娘，他也再没夸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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