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秋芙应道。

  白玉迟往前走了几步，秋芙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能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吗？”白玉迟问道。

  商为序抢在秋芙前头答道：“不行，我陪着她。”

  之前的事让秋芙怕了，她选择听商为序的，“他陪着我。”

  “好吧。”白玉迟轻易让了步，“那就这样吧，本想和你单独待会儿多看看你的，我可不想看别的，殿下要如何处置我？我已经没有用了。”

  “我父皇死了。”秋芙道。

  “谁父皇没死呢？”白玉迟笑道，“你眼前站着的是凶手，你身后站着的也是凶手。”

  “那确实。”秋芙道，“我们立场不同，分不出对错，你想杀了我，我也想杀了你。”

  “我不想杀你。”白玉迟道。

  “那就只是我想杀你。”秋芙道。

  白玉迟问道：“这么坚定吗？我还以为你会心软呢。”

  “你会吗？”秋芙问道。

  “我不是已经心软了吗？”白玉迟道。

  “我以前也心软了。”秋芙道。

  白玉迟一直看着秋芙，没看秋芙身后的商为序一眼。

  他又抬头望了天，“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带刀了吗？”

  秋芙低头往腰间那看去，将一直挂在腰间的秋久安给她的那支玉笛拿下，按了一处地方，弹出了刀片。

  白玉迟微微笑着，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握着玉笛的手，将那刀片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处。

  他道：“我活着挺痛苦的，死了也没脸去见家人，我好像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芙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说，我死后怎么面对我的家人，我要跟他们说我喜欢上了仇人？”

  他直到现在才敢说出这种话。

  商为序在秋芙身后一言不发，他是生气的，即使明知秋芙不会喜欢上别人，可他听见白玉迟的话，听见白玉迟那样叫秋芙就是生气。

  白玉迟也配叫“芙儿”吗？

  他想插话，想打断，想帮秋芙下手，可这件事让秋芙自己了断比较好，他最好只是当个看客。

  “这是你的事。”秋芙道。

  白玉迟的眼底出现深情，让她费解。

  白玉迟咳嗽了几声，又咳出血来了，他停了药，即使秋芙不杀他，他也会慢慢死去的，不过秋芙亲手杀了他更好。

  这副身子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给秋芙出气了。

  “赶紧吧。”白玉迟道。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坦然。

  在死亡面前，他还是害怕的。

  他也有些不舍，不舍秋芙，秋芙以前是真心待他的。

  他觉得秋芙很傻，傻透了，怎么会真心待一个有着国仇家恨的人呢？

  他觉得秋芙傻，可也是秋芙的这种傻，让他最后心软了。

  秋芙听着白玉迟的话，紧紧握着玉笛，手腕发抖，用力朝着他的心口处刺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白玉迟一声没吭，血从嘴角渗出。

  他的嘴微微张着，呼吸有些困难，他皱了眉，看着秋芙，“芙儿，话本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两个人放下国仇家恨在一起的故事啊？”

  他抓着秋芙的手，用力，让那刀片又入了三分。

  快死的时候，他好像比平时更精神了些，回光返照吧，也好，能再和秋芙说说话。

  他道：“我们......我们的仇恨就到这里......到这里好不好？到我这里结束......你杀了我，你报了仇......我不恨你了......不报仇了。”

  “我们的恩怨......能不能清了？这样......这样我们下辈子......下辈子遇到就能......就能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认识......好不好？下辈子我们......我们什么仇怨都没有......可以吗？”

  他这辈子和他的太子妃错过了，上天能不能可怜可怜他，下辈子再给他一个机会？

  商为序实在忍不住，他开口道：“她下辈子也是我的。”

  白玉迟还是不看商为序，像以前那样，眼中只有秋芙，“那看来......下辈子我还要和他抢了......下辈子我会......我会有个好身子，不用......不用喝药。”

  “我好好练武，和他打一场......在你面前比......让你......让你选。”

  “芙儿。”他又咳出一口血，“答应我一件事吧，不会......不会让你为难......的。”

  “什么事？”秋芙根本就不去看白玉迟的眼，只看着他的心口处。

  白玉迟如雪的衣衫上开出一朵刺眼红梅。

  “我......咳咳......”白玉迟被血呛了一下，“我死后......你把......把我挫骨扬灰，不要把我埋进土里......把我烧了......烧成灰，带到悬崖边上扬......扬了，可不可以？求求你了。”

  “我不想......不想在这，我想......想乘着山风......回......回家......”

  他的回光返照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结束了，他的眼前开始慢慢变黑，他倒在地上，秋芙弯腰将插在他心口处的玉笛拔出。

  血水不受控制涌出。

  他努力往上看，秋芙比太阳都要耀眼，他想将秋芙装进眼睛里，这样下辈子遇到她就能认出她。

  他用力抬起手，想去碰秋芙的鞋子。

  可是秋芙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他是个脏东西。

  或许对她来说确实脏吧。

  他无力垂下手，看着秋芙，还是对她温柔笑着，慢慢闭上了眼。

  希望她以后想起他，记住的是他对着她温柔的笑，而不是他害得她国破家亡。

  白玉迟死在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温暖日子里。

  “结......结束了吗？”秋芙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人，虚弱道。

  商为序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转了回去，拉她入怀，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结束了，都结束了，没事了，全都没事了。”

  天齐国再立，举国欢庆。

  秋久安成了新帝。

  秋芙将白玉迟的尸体烧了，照着他说的做了。

  她带着他的骨灰来到悬崖边，趁着起风，朝着万义国的方向撒去。

  白玉迟会随着山风，越过山川河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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