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低着头，疲累道：“他叫迎琛，他奉我皇兄的命追杀赖光的家眷，你师父那会儿就在那，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宋朝鹤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头看着她，说话间是恨意，“所以你现在把杀了我师父的人带过来让我救？”

  说完，他冷笑了一声，“我是不是看错你了？我恨不得杀了他，你竟然还将他带来，想让我救他？”

  秋芙不敢抬头看宋朝鹤，头有些晕，“我是想让你救他，我也知道你不该救他的，都依你，你救也行，想让他偿命也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朝鹤看着秋芙这样，连看他都不看，心疼，他的拳不曾松开。

  秋芙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吗？

  姜太医不曾回头，静静看着迎琛，语气中透着无奈：“鹤儿，你来决定吧，那个烂好人，死的是冤了，或许好人真的不长命，如今凶手这个样子来到我们面前，他的命在我们手上，真是造化弄人。”

  宋朝鹤也不回姜太医的话，只低头看着秋芙，秋芙也低着头。

  “你希望我救他吗？”宋朝鹤问道。

  那个鲜活的姑娘如今一身湿漉漉的，看着很憔悴，背着这个人来，不知道有多累，一定很想救他。

  秋芙听到宋朝鹤这句话，觉得有了一丝丝希望，她没有理由去说服宋朝鹤，没有任何理由说服宋朝鹤去救迎琛。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膝盖一弯就要给宋朝鹤跪下了，想求他救迎琛，也想向他认错，她不该让他救迎琛。

  刚到一半，她就被宋朝鹤托住。

  宋朝鹤抱住她的腰，手上用力，让她又站直了。

  他抱住她，她把他也弄湿了。

  宋朝鹤在她耳旁悄声道：“你谁也不用跪，出去吧，让南星照顾一下你，别着凉了，我不会让他死的，放心吧。”

  他不是为了秋芙，只是为了那个烂好人。

  要是那个烂好人的魂在这，肯定要在他耳边一直喊着让他救人了，烂好人就是这么烂才叫烂好人，杀了自己的人也会想着救，觉得这叫医者仁心。

  “嗯。”秋芙也没有多说。

  宋朝鹤松开她，她就直接跟着南星出去了。

  宋朝鹤看着秋芙走了，这才回到床边，“救他吧，姜太医。”

  他会救眼前这个凶手，不过他要用最烈的药，让这个凶手疼个够。

  姜太医点点头，手上又开始动作。

  迎琛流了许多血，要好些时间了。

  秋芙在医馆坐着，南星给她端了火盆，里头烧了炭火，随后又去给她煮姜汤去了。

  薛长宴就站在门口，那样守着有些吓人。

  秋芙呆呆看着外头那些在雨后天晴才出街的人。

  忽然间，她看见一个熟人往这来。

  那个熟人低头看着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刚走到医馆门前抬了头，看见薛长宴的那一刻一下子刹住了脚，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薛长宴这才走了进来。

  那人看见秋芙，吃惊了一瞬，随后含着笑向她来。

  秋芙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温柔道：“芙儿，把先生忘了吗？”

  秋芙弱弱喊了一声：“赵先生。”

  那张与赵清初七分像的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

  只不过赵无远如今瘦了许多，明明只到中年，却有了许多白发，皮肤变得粗糙不少，满面沧桑，穿得朴素，还是那样温文尔雅。

  “芙儿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刚刚淋了雨吗？”赵无远笑道，“见到先生不开心吗？”

  秋芙闭上眼，“先生，我做错事了。”

  赵无远抬手摸了她还是湿着的头，“怪不得都不笑了，序儿都跟我说了。”

  他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秋芙面前，一股香味散出，“先生刚刚去买烤鸭去了，然后突然下了雨，我便在一家铺子躲雨，现在才回来，等会你衣裳干了，我们吃烤鸭，给你吃鸭腿，好不好？”

  赵无远还是笑着，仿佛不在乎她做的错事。

  “怎么还是不说话呢？”赵无远道，“你可没有小时候好哄了，在离皇城近的地方住着，还真见到你了。”

  赵无远站起身，坐到秋芙身旁，“先生有一头小毛驴，以后牵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秋芙听着这些话，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滴。

  赵无远还是将她当做小孩，即使她已经长大了。

  “我们不等他们了，饿死他们，只给芙儿吃。”赵无远语气轻松，像在开玩笑。

  他将油纸包拆开，“先生身上钱少，只够买半只。”

  赵无远将油纸撕下来一片，包着鸭腿的那根骨头将鸭腿撕下来递给秋芙，“芙儿，听话，吃鸭腿。”

  秋芙伸手将那只鸭腿接过来，鸭肉混着泪水被吃进去，很香。

  赵无远歪着身子抬手替她擦去泪水，“看看你这眼睛，每天都得哭一百次吧？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要哭，一哭我和序儿就要想办法哄你，你明明很好哄的，怎么如今这么难哄了呢？”

  秋芙一口接着一口啃着鸭腿，像是赌气一样，将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鼓的，吃得满嘴油。

  她囫囵吞枣一般将鸭腿吃完了，赵无远递给她一张手帕给她擦嘴。

  “好了，吃完这个鸭腿就不能想着以前的事了。”赵无远道。

  秋芙这才转头看了赵无远。

  眼前的赵无远让她忍不住去依赖，只因为他还把她当作孩子，她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想告状。

  “先生，堂溪止欺负我，他是坏人。”秋芙带着鼻音对着赵无远道。

  赵无远随即站起，走到柜台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他坐回她身边，低头在纸上写了“堂溪止”三个字，随后将那张纸揉成团扔进炭盆里，那张纸便化作了灰烬。

  “你瞧，先生帮你把他烧了，这个坏人，欺负我家芙儿。”赵无远轻声哄道。

  秋芙看见赵无远像小时候那样哄她，难得笑了，但她心中还是难受，“先生，我没有听你的话去陪哥哥，如今又酿成大错，我是个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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