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闻彬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开。

  黑猫又欲上前挠人，被叶伤槐喝止。

  “语春，休得放肆！”

  黑猫一惊，竟真的不再动作，只缩回了赵婉宜怀里。

  大家纷纷称奇。

  “真是那个被杀的丫鬟？”

  “是啊！居然听得懂这位叶天师的话！”

  “不是说语春已经投胎转世了吗？这，会不会又是叶天师的障眼法？”

  俨然是记起先前言秋的事，有人附和：“这也有可能！说不定是又想诓骗那罗老爷呢！”

  罗父俨然也听到这话了，登时醒悟过来，说道：“叶、叶大人！语春不是已经去投胎了吗？这，这是你先前自己说的。”

  叶伤槐哂笑：“确实投胎了！你没看到，她现在是这黑猫模样吗？”

  “这……”

  罗父不敢相信。目光刚看向那只黑猫，就见那黑猫幽深的眸光刀劈斧砍般压了过来。猫嘴一张，龇牙咧嘴。

  “喵！”

  叶伤槐一摊手：“你若不信，我让她口吐人言，当堂对质！”

  “不！大可不必……”罗父连忙拒绝。

  叶伤槐当做没听见，左手一捏诀，对着黑猫一指弹过去。

  “喵！呜……”

  黑猫如遭雷击，嘴一张，就叫了出来：“哎呀……”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赵婉宜欣喜：“语春！”

  猫嘴一张一合：“小姐！”

  罗父吓得一个趔趄，嘴巴张得老大，却什么声音都说不出来。

  罗母亦是被惊住，瑟缩起身子。

  罗闻彬满是怀疑：“语、语春！真是你！”

  雷娇娇也欣喜开口：“是语春姐姐的声音！”

  那黑猫从赵婉宜怀里踱步出来，看了雷娇娇方向一眼。再回过头去看罗闻彬，就轻哼一声：“姑爷，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日附在你身上时，没有直接投井，让你一死百了！也省得你做这没出息的事，妻子女儿你是一个也护不住！”

  罗闻彬心里一抖，忍不住道：“当日，你把我的魂魄带去地府阎王殿，到底是为了什么？”

  语春叹息道：“怪只怪我对你还抱有一点希望。我在阎王面前，苦苦哀求，才求得这一次机会。我思来想去，想着把你带到阎王面前，把所有真相都揭露出来，待你还魂后就能想方设法护着我家小姐和小小姐。没想到……”

  叶伤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当日你把罗闻彬魂魄带到地府，并不是让他死？！”

  语春奇怪道：“又不是他害死我，我为何要让他死？当日，阎王确实给了我个机会，可以回阳间把一个人的魂魄勾到地府来对质！害我的人是老爷夫人，我已经死了，就算把老爷夫人的魂魄勾到地府来又能怎么样呢？”

  众人没想到她会这般想，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愣神。

  雷娇娇喃喃道：“有用的啊！害死你的人，至少去了阎王殿可以给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语春继续道：“我那些时日魂魄飘在府里，那些私底下的隐私别人看不见不知道，我可是全都知道了！我听着夫人说，要给姑爷多抬几房妾室，生下儿子也算是个宽慰！我也听到老爷他在罗家祠堂叩拜，说着不能在他这里绝了后。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唯独没有人为我家小姐和小小姐打算！”

  语春语气里愤恨陡增，听得赵婉宜心如刀绞：“语春！是我没有护住你，害你受了那等委屈！又，又惨死！你还顾念我做什么！”

  黑猫回过身子去看她，忧伤道：“小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对我好不好，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只是我为你不值！原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夫妻恩爱，公婆也算和善！哪里知道是嫁进了个狼窝！平日里再好又怎么样，关键时刻，都是要害你的人！”

  赵婉宜摇了摇头：“当日我出嫁前就该安置好你们！你也不至于丧命这苏州城！语春，如今可怎么办啊！”

  那温柔和气的小姑娘，如今变成了一只黑猫！

  语春劝道：“小姐，你不用为我担心。当日在阎王殿，阎王怜悯我被人害死，所以我杀害腹中孩子的罪就一笔勾销了。他允我转世投胎还可以再次为人！我想了想，求了他的恩典，把转世投胎成人的机会换了不喝那碗孟婆汤、不过那座奈何桥！所以，我才能带着之前的记忆。”

  原是这般！

  众人心想。

  “待我投胎成了这小猫，虽然也有不便之处，但却比投胎为人好太多了。几天功夫我就能走能跳，不似那婴儿什么都做不了！再者，成了畜生还有个好处，是谁对我都没有防备，在我面前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那点隐私都被我知道了个干净！更好的地方在于，我成了这猫儿，我见谁不顺眼，我上去就是一爪，直把他们那掩人耳目的皮囊给抓破！”

  说着黑猫猫爪在半空中一抓，罗父罗母同时惊叫一声挡在自己的脸前。

  赵老爷听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知道，只哭着说：“好孩子！好孩子！”

  周平一双眼睛满满都是泪，纵然眼前的情境太过诡异，他仍有一瞬感恩上天，让他以这种形式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妹子！哥、哥在这儿！”

  周平忍不住出声。

  众人齐齐看过来。连带着黑猫那双晶亮的猫眼。

  “大哥……”黑猫哽咽喊了一声，似乎又嗤地笑了一声，叹气，“哥，那日我托梦给你，是让你去救我家小姐！没想到竟让你误会是我家小姐害了我性命！”

  周平想要说话，却先抽泣起来，断断续续道：“妹子！是哥哥我蠢笨！竟差点让你蒙冤而死，反害了赵家小姐！”

  黑猫怜悯地看着他，说道：“哥，以后，你和嫂嫂侄子好好过日子！忘了我吧！别想着我，我，我过得挺好的！”说完，垂着头，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那漆黑发亮的猫爪上。

  “我可怜的妹子啊！”

  周平的妻子自嫁来周家，和唯一的小姑子接触极少，只是每次语春让人捎带银钱回来时，都会给她这个做嫂子的带几件时兴的衣服、好看的首饰。也因此，她对这个小姑子格外看重，素日里就和周平说，小姑子捎回来的银钱给她存着，等她出嫁时再添一些作嫁妆。

  如今话犹在耳边，人却没了，她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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