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花洞前，余生坐在石桌旁，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这棵参天大树，满心疑惑：这树怎么聒噪呢？

  说起余生这一疑问，便要提及这树如何“回来”的？

  这是九天玄女和玄鸟离开石花洞前发生之事。

  他们临走时，九天玄女似才发现洞门外的那棵参天大树被毁一般，她指着那树根残留的地方，看向莫玄：“为何？”

  莫玄神色淡然，言简意赅：“聒噪。”

  九天玄女微微皱眉。

  余生也缓缓皱眉。

  聒噪？树？

  怎么聒噪？

  余生还在久久困惑中时，只见九天玄女抬手指尖轻点，旋即那棵参天大树由根迅速生长，不过几个呼吸便枝干粗壮、枝叶茂密，与之前模样一般无二。

  “好……好厉害！”余生回神，一脸崇拜。

  残根再生，这便是神之力？

  她一直知道九天玄女是文韬武略之能人，没想到她还有再生之力，不愧是六界战神！

  不止要上得了战场，还能“收拾”得了战场。

  “万物有灵，若它不聒噪，那便不妙了。”九天玄女淡淡开口。

  余生又是疑惑又是惊诧。

  所以，树之聒噪究竟怎么说？

  难道是她修为太低……不是，是没修为，所以现在听不见这树发出的声音？

  莫玄眉头紧皱，神色不悦。

  九天玄女神色严正，道：“你可知术法至高境？”

  莫玄眼眸微动。

  九天玄女肃然道：“吾所晓。术法至高，乃不动声色，便驭万物、敌万物。”

  莫玄神色认真，余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九天玄女又道：“你又可知剑法至高境？”

  莫玄洗耳恭听，余生也伸长了耳朵。

  “皓月。”九天玄女忽地一唤。

  “嗖嗖”破风声瞬间而起，旋即便见九天玄女手上拿起一杆银色长枪。

  余生一双视线愣愣的落在那杆银色长枪上面。

  ……皓月。

  此一刻，她终于想起皂殇提起这名字时，她为何会觉着耳熟？

  她曾在古籍记载中见过，战神九天玄女一杆长枪破敌无数，守六界安宁数万载。

  长枪名唤——

  皓月。

  思及皂殇将玄月唤为皓月的神色和异常，几乎是刹那间，余生已然有了猜测。

  她深深吐了口气，将思绪重新落回九天玄女身上，不再多想。

  只见九天玄女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动，那杆长枪便缩减至一柄长剑的大小。

  见状，玄鸟默契的站远许多，腾开了地方。

  莫玄也让有眼色的让道，余生紧随其后。那长枪虽然已和长剑的大小差不多，但依旧是杆枪的模样，他们也不知这到底是何意？

  下一瞬，便见九天玄女握着银枪枪尾，似舞剑一般，将银枪舞动了起来。

  银光四起，枪过之处，晓习习生风，却又毫无感触，树上的片片绿叶晃动，却未闻树叶沙沙作响。

  莫玄神色微变，余生惊讶又兴奋。

  风过，无声无痕也无感，却知有风。实在……骇然。

  枪止，九天玄女将银枪负于身后，看向莫玄，道：“吾极少修剑，但观你练剑模样，应是与枪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

  她言语一顿，似不知如何言明，只道：“你可看清了？”

  莫玄点头。

  若是换作剑，那它之至高境，便是在剑势之起、剑风之成时，以剑气于一切散落之前生生绞碎冷风。直让剑势之内，有风也无风，无风也有风。

  风有，却在一切之始后，一切之觉前被生生摧毁。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境界……

  便是她想告诉他的。

  再生之力见识过，剑法之课也听了下来，余生最后只见着九天玄女带着玄鸟淡然离开，临走时只留下一句：吾明日来接你。

  “嗖嗖”破风声在耳边四起，余生思绪回转，只觉隐隐有些吵闹。电光火石间，她忽地对“树聒噪”这一疑问有了结论。

  莫玄言之聒噪，是风带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啧！

  终于想通，余生无奈轻啧，这聒噪之声分明就是他造成的，最后却怪上了树，还直接把树给毁了，真是倒打一耙！

  好在战神殿下厉害又心善，才挽救回一个无辜的生灵。

  周遭剑风四起，吹得呜呜作响，头上的的树叶更是摇曳的厉害，确实有些……聒噪。

  余生百无聊赖的将视线落回树下舞剑的少年。

  也不知，莫玄什么时候能达到九天玄女那种境界。

  *

  古籍有载，神界居于天，分为圣域四天，四梵天，无色界四天，色界十八天，欲界六天共三十六层。

  如今，余生有幸得见。

  相比现今天界，这上古六界的神界更加威严肃穆，而且异常安静。

  神族不多，长居神界之神明更是不多。

  无怪乎，神界如此宁静。

  此次九天玄女上界实有要事，是为魔族之乱面见神界天帝。

  余生走在莫玄身侧，有些汗颜的看着前方几步的九天玄女。

  ……讨论魔族之事，让个魔族跟来？

  事实证明，余生还是想多了。

  九天玄女并非让莫玄跟着她去见神界天帝，而是恰巧今日神界有一个小集会，她是让莫玄来参加那小集会的。

  入了神界后，九天玄女带着莫玄走过一圈，将他同今次小集会来的神族一一告知过才放心离开去见天帝。

  小集会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神族，余生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一人一鸟离开的背影上，神情有些幽怨：您可真能放心啊？万一他们指尖一哆嗦，把我们捏死了怎么办啊……您好歹把皂殇留下陪着我们啊？！

  “似魔非魔，吾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忽地出声。

  这声音有好奇，有探究，却并无恶意。余生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说话之人。

  朱发，浓颜。方才九天玄女同莫玄说过此人，是共工。

  余生曾在古籍上看过：共工，水神，人面蛇身朱发。

  可现今看着，共工根本不是蛇身，估摸着这并非他的真身模样，应是做了一些幻化。

  她又一一扫过众神几眼，许多她曾在古籍上看过的神明模样描述，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许是都做过一些变换。

  正神思游离间，有一人出声，却是调侃水神：“共工，你活了这许久，还是见识少了。”

  共工翻了个白眼，轻嗤：“吾自乾坤伊始之时诞生，见得还是比你多。”

  调侃那人低眉笑了笑也不争辩。

  余生挑挑眉，对他们这般争争辩辩无甚兴趣，她还以为神明相聚都是商讨什么六界安宁，苍生福祉呢。

  “以后，便是真正的魔。”莫玄忽地出声，吓得余生一哆嗦。

  一听明白这话中之意，她更是冷汗直冒。

  在一群神族面前说自己以后会成为真正的魔族，少年可真是……好胆量啊！

  志气是志气，小命是小命，能不能别乱来啊！

  余生悲从中来，直想仰天哀嚎。

  果然，众神一听莫玄这话，周遭气氛陡然一凝，余生只觉寒意突袭，明明没有实体的她，却是直打了一个寒颤。

  众神的视线都一瞬不瞬的落在莫玄身上，有探究的、不悦的，还有危险的……属实不太舒服。

  余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的挪着步子站至莫玄身前，将人挡了个严实，抬手讪讪道：“各位……神君、上神、真神、正神……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见谅，见谅……”

  可惜，无人瞧得见，听得见。

  就在这时，有一人突然身形一动，便向莫玄走来。

  余生大惊，连忙道：“火神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他还不过百岁，您——”

  讨饶声戛然而止，火神已然抬手穿过余生虚幻的身体，直直的拍上莫玄的肩头。

  “好好好！你小子，有志气！”火神开怀大笑，连连拍着莫玄的肩，“好小子，深得吾心！”

  “……”余生讪讪让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莫玄不耐皱眉，侧身一动，便将火神的手错开。

  余生神色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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