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曾言，他诞自天地浊气，由魔气凝聚而成。

  余生一瞬不瞬望着自己面前的这团浊气，对这猜测深以为然。

  在她已知的事情里，她与浊气之间的关联，大概也就只有莫玄了。而且，她现在所处之地还是在六界时……

  “那你什么时候诞生啊？”余生抬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那团浊气，一如既往的，连本摸不到碰不着的气都被她给穿了过去。

  余生失望一叹。如今看来，纵使莫玄在她眼前化形，他也是瞧不见她的。

  那此地还是幻阵之内吗？

  若此地此景还有这几日里发生之事是真的发生过的，那这便是过去。

  魁心阵能将她带回过去吗？还是只是重现昔日光景？

  她想起上一个光景。是她与莫玄初遇之时，但莫玄能看到她，也触碰到她，与如今这境况完全不同。

  那光景她便能确定，是幻境，是重现。

  ……种种疑问，无甚头绪。

  余生只能勉励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这一安便是大半月。

  期间，玄衣女子或是玄鸟都未再出现，不过最近余生时常能透过林木繁叶瞧见天际偶有划过的“流星”。

  联想起那日玄鸟提起的昆仑宴会，她也不难猜，那些都是自神界来昆仑参加宴会的神族，或许也有他族。

  当然，究竟都有何人，她也不知。

  想明白后，“流星”划过天际的模样余生未再多加注意，只是绕着浊气百步范围内游荡，或者守在浊气身边发呆、睡觉。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余生躺在浊气边上，睡得香甜。

  “嘭——”

  一声巨响响彻山间，乃至天地。余生被惊得一哆嗦，睡意也瞬间散个干净。她连忙起身，抬头看着天际。

  平日里霞光普照，神泽绵延的地方，如今正弥漫着许多突兀的黑气。这黑气压抑沉闷，似乎并不是某位神明或者仙人的力量，倒像是……

  余生翻手结印，想蓄力去查探，指尖却是丝毫没有反应。纵然这些时日她已经试过很多次，确实是毫无修为，但此刻她还是想试试。

  几次尝试无果，余生无奈放弃，只能站在原地无力的望着黑气聚集最多的地方。

  “嘭——”

  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斗法炸裂的声音，紧接着还有很多“咻”“啪”等等好似术法相斗的声音。

  这应该不是昆仑宴会的安排吧？

  余生苦恼望天，思绪乱飞。正出神间，她身旁的浊气忽地躁动起来，天际弥漫的黑气相继飞往他们这方。

  余生一惊，低头看看那团浊气，又抬头看看四面八方飞来的黑气，心中几番挣扎，最后只余一个想法。

  莫玄原来是这么由魔气凝聚而成的啊？！

  似乎是为印证余生的猜想，万里无云的天色忽地变换，乌云滚滚而来，周遭更是狂风大作，一直缓缓飞来的黑气突然也变得急躁不已，直冲冲的飞入那团浊气之中。

  因为不是实体，纵使天色变换，狂风不止，黑气澎湃涌来，余生也丝毫未受影响。

  她的视线牢牢凝在那团渐渐发生变化的浊气上，一动不动。

  鱼肚白的浊气缓缓变黑，再是全然黑气，黑气开始变化，凝成一道黑影。一团无明显形态的黑影，一下一下的变换出头、手、脚……直至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人影。

  黑色人影隐隐散发出白色光芒，周遭一阵又一阵的黑气被吸入白色光芒中。白光未曾受到浸染，反而越发明亮，到最后都刺的余生完全睁不开眼。

  白光大盛，黑气也被吸了个干净，那黑影在白光中无声变换。

  几个呼吸后，白光尽数没入其间的一个人影中，狂风骤停，天色也恢复如初。

  余生察觉到变化，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眼看去，直吓得她慌忙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眸。可她忘了，如今她的手已然挡不住任何事物，包括视线。

  是以，她还是将眼前的人从头到脚瞧了个清楚。

  “……”

  她无声吞了口唾沫，旋即欲盖弥彰的闭上双眼，嘴里还在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白光散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少年身形颀长，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虽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然有了倾城之貌，余生更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

  她想：怎的莫玄方诞生出来就直接是个少年模样啊？

  但凡莫玄是个婴孩，哪怕是个小孩儿模样，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进退不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正为难的余生耳尖微动，极其小心的睁开了一个眼缝。

  原本赤身裸体的少年已然穿上了一身白衣，余生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

  她大方的睁开了双眸，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少年莫玄……

  少年莫玄神色漠然，无甚表情，眼眸里竟无一丝对这个世间的好奇。

  本来对于一个方至这世间的懵懂少年而言，自行变换衣物，再正确穿好已然奇怪。如今看少年莫玄这般淡漠，余生倒是更奇怪了。

  少年莫玄已然开始打量四周，似是确定周遭并无危险，他才迈开步子向某个方向而去。

  余生见状连忙跟上，她扫了眼少年莫玄身后还披散着的青丝，嘟囔道：“知道穿衣衫，却不知束发，你这搁哪里学的啊……都没学全……”

  嘀咕声不断，待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时，余生才注意到自己已然离开之前的受限距离很远。

  唯一相同的是，她离这个少年莫玄很近。

  本着“万一”二字的原则，余生尝试着停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着少年莫玄走远。可一到百步距离时，她便猛地一扎，旋即便至莫玄身旁。

  看来，她的行动范围还真是得在莫玄身边，而且还只有短短百步。

  走出山谷，余生终于看清此地全貌，也终于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高山环绕，方广万里，形似偃盆，还有神泽萦绕，正是昆仑境地。

  ……无灰暗一片，无死气环绕，只有金光、神泽，能得见日月，能听生灵之始终，这才是真正的、上古六界时的昆仑墟。

  而此刻他们所处之地，正是昆仑三角中的其中之一，阆风巅之下。

  “嘭——啪——”

  天际的震响还在继续，余生抬头看去，没有修为，她看得吃力。天际似乎有两拨人在打斗，她还隐隐看见了玄鸟和之前那个玄衣女子。

  玄衣女子似乎是一方主力，此时正与另一方人的……应该也是主事人打得不可开交。

  另一方人的力量有些压抑沉闷，一股凋敝的气息便是隔得这么远余生都能隐隐感觉到，似乎……

  余生低头，她睨了眼身旁的少年莫玄。这力量与方才莫玄吸收的力量有些相似，看来那波人多半是魔族了。

  “你说，神族和魔族谁会赢啊？”她挑着眉忽地开口。

  少年莫玄毫无所觉，正一瞬不瞬的也望着天际噼里啪啦的两方打斗。

  余生悠悠叹了口气，她也没指望莫玄答她，毕竟……根本就没人能听见她，看见她。

  她也望向天际，自顾自的嘟囔道：“我一直以为，你生来便是魔界尊主，或者随着魔族诞生而诞生，没想到你这时候才出现……”

  想了想，她又觉着其实本该如此。

  毕竟，莫玄唤东王公、西王母等等时，都是唤的什么老儿、老妪的。若是莫玄比他们诞生早，或者和他们差不多时候诞生，他一定不会这样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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