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之言天帝未曾说出口。他想，既然此剑已然重制，也没必要道出再给余生徒增烦恼。

  此剑前身乃是一杆银色长枪，是昔日战神九天玄女之神器，名曰：皓月。

  他曾想过，待余生日后长成，便将皓月传于她，也算是对战神的传承，对玄女的交待。

  可那一日，他在蓬莱极北的那处桃林里再见余生，却是突见辉光，换了曾经那灼灼之意。

  百年晋升上神，得九天玄雷临世。切磋斗法之中，修为不足以阵法取胜，自身仙力不够便调用他力……一招一式，一思一虑，所作所为皆是震撼与惊喜。

  便是那时，他了然也接受。

  余生只是余生，她不是上古六界之战神九天玄女，也非受他人光芒所盖。

  仅她，也依旧绚丽夺目。

  战神已逝，皓月长眠。自此，世间有的，只是蓬莱帝姬和——

  “玄月。”余生欣喜的声音忽地响起。

  天帝思绪一止，看向余生。余生期待道：“怎么样？这名字怎么样？”

  “玄……月……”天帝唇间轻启，扬唇道：“好。”

  余生也扬起唇角，郑重一唤：“玄月。”

  “铮——”

  一声剑鸣高起，那柄纯白长剑飞身而出，绕着余生飞了好几圈，似乎极为高兴。

  “玄月？”余生又轻声一唤。

  长剑铮铮直鸣，似在回答。

  余生勾唇笑了笑，握上剑柄，斟酌道：“此后，你便叫玄月，可喜欢？”

  “铮铮~”玄月在余生手里轻轻一蹭，似在应声欢喜。

  余生眉眼微弯，指尖轻点一下后，玄月便消失在她手心。

  见状，天帝神色欣慰，缓缓道：“它已认你为主，此后你们便是一体，相辅相成。”

  余生扬着嘴角，又道了一声“多谢”，倏尔道：“天帝将玄月赠我，可是已应允我前往昆仑？”

  天帝沉默一瞬，迟疑的点了一下头，道：“是。”

  “多谢天帝。”余生俯身一礼，再次道谢。

  她知道，身为三界之主，他身上肩负的东西远远比他们都沉重的多，所以想的所顾虑的也比他们多太多。但今日，天帝应了她。

  是赌。也是相信。

  她绝不会辜负。

  天帝侧身避开这礼，叮嘱道：“一切小心，看好魔主。待吾探得薛礼所晓之事后，便带着他去昆仑寻你。”

  余生颔首。

  “好。”

  *

  来天界之目的，余生已然完成。她也不耽搁时间，向天帝告辞后便准备直接去往昆仑。

  临出大殿时，天帝却忽地叫住她。

  “余生。”

  “嗯？”余生脚步顿住，扭头望向还在殿中的天帝。

  只一眼，却叫她微微蹙眉。天帝还是那个天帝，可无端的，那一声呼唤似不复往日熟稔，甚为庄严；还有此刻天帝站在那处，一身气质依旧庄重，但却无故肃穆，叫人难以靠近。

  ……可分明，又什么都未变？

  天帝面上一如既往，未见丝毫不妥。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却又是说不出的郑重与严肃：“如今之世，四海升平何其可贵，三界与莫玄，吾……便交予你了。”

  余生一时不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点头：“哦……”

  “去吧！”天帝抬手一拂，眨眼间余生便至正殿之外。

  “……”余生站在殿前，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额尾，旋即转身准备离开。

  方走出两步，余生步子一顿。她回眸看向那正殿，眉头紧紧蹙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天帝所言。

  方才，天帝唤的……莫玄？

  她抬眸看向殿门，又拧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应该没听错，天帝不是唤的魔主，确是莫玄。

  思忖片刻后，余生还是打消了回去一问的念头，不再耽误时间转身便向玉清宫外走去。

  *

  玉清宫之外，荧惑等候良久。他负手站立，抬着头，一双眸子出神的望着面前偌大的玉清宫。

  听见动静，他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宫殿大门口。

  余生一身素衣，风迎于袖，缓步而来。未见粉黛一丝，却无端旖旎。

  如此风华，与九天玄女其实并无丝毫相像。

  他眸中涌出无尽失落，眼见余生一步一步走来，眸底终是渐渐归于平静，似释怀一般最后只余一声轻叹。

  “真君还未归去？”余生一出玉清宫便瞧见荧惑，她眼眸闪过惊讶，疑惑上前。

  荧惑躬身行了一礼，起身道：“殿下，我受余元所托，此事已尽。”

  余生不解的点点头。这便是她疑惑之因，荧惑受她父君所托，送她至天界找天帝，如今事毕，但荧惑却还在此地，似还在等她？

  许是看出余生的疑惑，荧惑直言道：“在此等候殿下，是有一事相问。”

  “何事？”余生微微挑眉。

  “殿下接下来要去何处？”荧惑道。

  余生眨眨眼，犹豫片刻后还是道：“昆仑。”

  荧惑了然点头。倏尔，他翻手一转，掌间出现一束中靛外白的火焰。

  余生讶然：“这是？”

  白色与蓝色相结合的火她还是第一次见，好似也从未听过。

  “太阴冥火。”荧惑视线落在那团小火苗上，语气怀念：“当年战神殒落之前曾寻过我。她将此火交予我，却也没说什么旁的。”

  余生未接，迟疑道：“既是战神交予真君的，真君为何要给我？”

  荧惑歉意道：“昆仑我去不得，便将此物给你。”似是想起什么，他笑了笑，道：“我虽不知此火有何用，但万一有什么用呢？”

  余生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团小火苗，想接也不想接。

  想接，是因能为昆仑之行多一份保障，毕竟是战神留下之物，肯定不凡。

  不想接，也是因为这是战神留下之物。荧惑总觉着她是故人，如今将此物给她，若是抱着归还故人的心思，那她便是鸠占鹊巢。如此，她自是万万收不得此物的。

  荧惑似有所觉，他浅浅一笑，释然道：“殿下，此前是荧惑着相了。”

  余生微愣，完全未料到荧惑有此一言。荧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荧惑心底总盼着故人归来，便一眼魔瘴，如今方得挣脱，还望殿下见谅。”说着，他俯身一礼，态度极为诚恳。

  “别别别……”余生连忙将人扶起，讪讪道：“您别这么……客气……再怎么说您也是蓬莱之人，而且还是东王公的弟子，要真算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嗯……师叔？”

  “殿下才是客气。”荧惑低头笑笑。他将太阴冥火向前递了些，正色道：“此火虽是战神所给，但她从未交待任何话，所以此火如今之主是我。而我现在将它赠予殿下，是礼物，是心意，是保障，是万一，但独独不是……归还。”

  余生微微一怔，旋即收下了太阴冥火，抱拳道：“多谢真君。”

  荧惑神色肃穆，回礼道：“望殿下此去，一切顺遂，平安归来。”

  “会的。”余生唇角微扬，化为一束白光向来玉清宫时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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