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没心情搞那些了，等把部门调整好，有精力再去吧。不过坐了一天，还是要活动活动，钟瑖决定走下楼去，

  楼梯应该常有人打扫，扶手很干净，地上也没什么灰尘，楼梯间略暗，反而让钟瑖浮躁一天的心，慢慢静下来。

  钟瑖散步一般，溜溜达达就走了下来，一看表，不过七八分钟，略微有一点点喘，四肢关节都被打开了，神清气爽，运动效果刚刚好。

  只是肚子饿了，和上司吃饭，动脑比动口多，自然不敢像平时那样据案大嚼，反正回去也一个人，不如就在这把饭吃了。

  钟瑖记得路口有几家小店，走过去一看，各地小吃都不少，西北的面食，东北的饺子，东南的米粉，和当地包子面条。店里人都还不少。

  看到一家叫福鼎的店，店面挺干净，里面还有几个空位，钟瑖就走了进去。店不大，也就放了四五张原木长桌，桌椅都擦得很干净。钟瑖找个空位坐下，一个一身沾染衣衫的女孩走过来，递过一张单子：“先生，你要吃什么？”

  女孩声音很温柔，看气质，也像是读过书的，钟瑖有些诧异，现在魔都的服务员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钟瑖随手点了肉燕和鱼圆汤，想了想，又加了份芋泥当点心，晚上还要加班，要多吃点。

  女孩记好钟瑖要的东西，说了句稍等，就进去安排了。

  钟瑖正等着上菜，进来一人，三十左右年纪，西装笔挺，背着个黑书包，一脸的垂头丧气。

  钟瑖第一感觉，这是个面试没通过的倒霉蛋。

  服务员似乎认识他，见他那副模样，低声道：“怎么？又没面上？没事，明天再去面就是了，还是一碗猪脚面线？”

  那人只低声“嗯”了一声。两人的东西先后上来了，与钟瑖细嚼慢咽，慢慢品尝滋味不同，那人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扫码付钱，又垂着头走了。

  这时，已经过了饭点，暂时也没新客人进门。大厨也从厨房里出来透口气。

  与一般小店油腻粗俗的厨子不同，这个厨子一身整洁白净的厨师装，平头，黑框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要是换身正装，还挺像个小白领。

  厨子低声问服务员：“小李又没面试成功？”

  服务员点点头。

  厨子叹气道：“早就和他说了，现在工作不好找，让他别一冲动就辞职，他非不听，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你还有脸说别人，自己不也是被老板骂了几句就辞职了，工作找不到，赌气开了这家店。你要是不走，现在也应该大小是个经理了，小李在你手下，也不会被人穿小鞋。”

  “我那不一样，老板明明答应我案子做好，就给我升职加薪的，可我率弟兄肝了两个月，把案子做成，他不但不给我升职，还借口减员增效，要开掉我手下的弟兄。那怎么忍？”

  “我知道你是讲义气，可那又怎么样，你一走，你手下那些弟兄不是该走也走了。反倒便宜了那个马屁精。”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倒没什么，就是委屈了你。好好的文员不做，跑到这里给我端盘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开小店，我只能过来当服务员了，现在请个服务员多贵呀，做事还不用心，不如我自己来做。好在生意还行，等撑过年，找到合适的服务员，我再去找份工作。倒是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就一直当个小老板？”

  “我当然不会只做个小老板了，等这家店稳定了，开始赚钱了，我就到旁边那条街再开几家。我舅舅说会给我投资，老家镇上的亲戚朋友，也愿意过来帮忙。我找个地方做个中央厨房，鱼圆，肉燕、花生汤都加工好，到了店里再煮一下就好。上海人喜欢福州点心，好吃有营养，还低热量、低脂肪，只要口味保持好了，服务做好，卫生做好，肯定能赚钱。过两年，你就舒舒服服在家里当翘脚老板娘就好，再也不用上班受气了。”

  服务员笑了，“还老板娘呢，你先把这家店做盈利再说吧。我刚才算了算，店开了大半年了，本还没赚回来呢。”

  “快了，快了，只要生意保持这个样子，我们一年就回本了，然后就可以考虑开新店了。”

  钟瑖看着这一对小夫妻卿卿我我，着实有些羡慕。他自从工作开始，就是各种加班，各种承压，受到各种职场霸凌，可都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中学读书的时候，头悬梁，锥刺股，老师家长说考上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专业课摞起来比人都高，也是各种挑灯夜战。本想着工作了，就不用这么苦了，赚了钱，可以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可工作了还不一样，不也是起五更睡半夜，做码农的时候要肝，混成个中层管理了，不一样要肝。

  可不肝又怎么样呢，像这个人一样，去开个小店？

  钟瑖自小油瓶倒了都不会扶，小时候埋头读书，工作了又埋头工作，除了读书工作，他什么都不会。

  钟瑖在北京被雪藏的时候，默默算了下自己的积蓄，如果没了工作，他最多能在北京混个一年多，这还是单身状态下。而且，没了那份体面的工作，他的社交价值会立即清零，这几年积累下的人脉也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陈瑜，钟瑖都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才这么急匆匆接受上海这边的offer。他不敢冒险，不敢冒一无所有，被朋友圈抛弃，被亲人抛弃的险。

  黑框眼镜辞了工作，开家小店，他老婆还能对他不离不弃，还能有个小窝。钟瑖不敢保证，自己也能有真好运气。

  或者说，钟瑖自己不可能接受这种他看来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不离不弃”吧，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看到这对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样子，钟瑖突然觉得，即使以后有什么变故，和老婆一起做点小生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不知道，陈瑜会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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