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的眼泪掉得魏无羡始料未及，直接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慌乱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鲜少见到蓝忘机落泪的样子。如今乍然间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的事情还都没有发生，他们俩肩并肩地靠在玄武洞底的时候，蓝忘机也是像现在这样，猝然落泪，让他猝不及防。

  可那个时候，是因为云深不知处刚刚被火烧了，兄长偏偏又下落不明。蓝湛担心家人，在那种慌乱又无措的情况下才会落泪。

  可是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魏无羡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在一瞬间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似乎在蓝忘机的问题上，他总是很难保持思绪的清明。

  他几乎是踉跄着从蓝忘机的身上翻下来，急急地要去看蓝忘机的脸，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蓝忘机，的确是哭了的。

  甚至生怕蓝忘机避着他，魏无羡等不及换一个姿势就伸手比刚才更用力地拉住了面前的衣袖，拦住了对方原本正欲上手擦眼泪的动作。

  “蓝湛...？”

  只是做好了这一步，魏无羡舔了舔嘴唇，却又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是啊，眼下这种情形，他又该跟蓝湛说什么呢？

  继续解释？

  可是原本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又因为对方猝然砸下来的眼泪给弄得慌了神，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而且，隐隐的，魏无羡心里涌起了一丝比刚才更奇怪的感觉，蓝湛落泪，总不能是因为他跟他说了自己剖了丹的事情吧？

  可是当时那样的事情，他又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不对不对，他这么想的话，不就是已经笃定了，蓝忘机落泪是因为他吗？他真的是...魏无羡啊魏无羡，总不能因为人家对你好了一点，你就觉得，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为了你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一时之间，魏无羡嘴角的笑意都有了那么一点自嘲的意味。

  “蓝湛。”

  但是不出声也不行，于是，魏无羡再次张口喊了这个人的名字，行动间却有了些抓耳挠腮的感觉。

  魏无羡的确是有些尴尬的，本来嘛，他跟蓝忘机现在的关系。别的先不说，刚刚的亲吻却是实打实的。亲完就讨论金丹这么严肃的事情就算了，话还没说两句，蓝忘机就哭了？

  他还自我感觉，这些眼泪多少和他自己有点关系...

  那他现在要怎么做？

  要不再解释两句？

  总之就这么沉默下去横竖看着不太好，再怎么样，蓝忘机的背上还有伤呢，不能让他再这么情绪波动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这伤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呢？

  这个时候，或许连魏无羡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想问题的时候，总是能很清晰地辨别清楚，真实和虚幻。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是香炉的幻境，虽然醒来之后会记得，但是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暂时来说，都不能完全算是真实。

  但是问题一回到蓝忘机后背的伤口上，他的认知又会自然而然地按照这一切都是按照真实情况处理，至少他眼下表露出来的担忧，那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渗水的成分的。

  想了想，魏无羡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

  至少，思绪转移的话，蓝湛的情绪，起伏就不会那么大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话出口的一瞬间，魏无羡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蓝湛，你...你别难过嘛。”

  “当时的情况，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江叔叔和虞夫人死了，云梦江氏，就只剩下江澄一个人，他必须撑起江氏。我没有关系，但是江氏的宗主，他不能没有金丹...”

  魏无羡不知道是这个人眼下望过来的眼神实在太过灼人还是怎么了，以至于他明明一点都不心虚，但是说着说着，声音还是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

  尤其是，那双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的眼睛，再次一点一点地泛起了红。

  第二次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的时候，魏无羡终于还是止住了解释的话音。他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的话，就又要惹来这个人的眼泪了。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一个，见不得别人哭...尤其见不得蓝忘机哭的人。

  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往前一步，重新半跪半坐地磨蹭到了蓝忘机的面前：“蓝湛，你...你别哭啊。我心都被你哭皱了，我当时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了嘛！江澄...”

  “不许提他！”

  只是话都还没说完，刚刚还在低头沉默的蓝忘机，却像是猛然间听到了什么听不得的话一样，猛地抬起头不说，短短四个字，却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魏无羡顿时哑口，看着蓝忘机水意泛滥的眼睛，一时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怎么感觉越说，蓝忘机越是生气了似地。

  静室里的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一直到蓝忘机以袖掩唇，咳嗽出声。好一会儿都没有停下之后，魏无羡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想着这人的伤还没好，别一不小心又感染了风寒什么的，心下顿时更加后悔。忙不迭地拿了床边的衣服动作麻利地给人披上，为了防止衣服掉下来，还认真地在蓝忘机的脖颈间系了一个结。

  浑然不知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流畅自然，而且，骤然凑近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呼吸也交缠着。蓝忘机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这会儿正微微垂着眼，认真地看着在给他收拾着的魏无羡。

  魏无羡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却摩挲着在蓝忘机的后背停留了半晌，确认没有任何湿润的触感，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可别再动了，小心伤口又裂开。”

  一抬头，又和蓝忘机微微愣神的目光相对。

  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魏无羡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他明明已经后退了一步了，但和蓝忘机之间，却好像依旧一根丝线连着似地。

  应该是蓝忘机衣服上的丝线勾到了他的衣服吧，魏无羡想着，抬手就要去扯，但一直到他又贴近了蓝忘机的怀里，也还是没有找到那根丝线的来源。

  反而随着自己的动作，魏无羡的脸上逐渐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那根丝线，怎么看着...像是从蓝忘机的心口凭空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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