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喜欢蓝忘机的，但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喜欢，魏无羡却一时之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此刻，魏无羡却突然觉得，从自己内心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清晰。他为什么会喜欢蓝忘机呢，抛开那些有的没有的，甚至抛开这段日子发生的这些，离奇，亦或者是混乱的事情，他总是能在蓝忘机的身上，以最快的速度，寻到一种安宁。

  是的，安宁。

  他在面对江澄的时候有多难受，转身面对蓝忘机的时候就有多平静。

  煎饼入口很烫，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皮肉的疼痛，但却舍不得放手。味道真的很好，是近乎扑鼻的那种辛香甜辣。

  甚至有点辣过头了，魏无羡眼角都是泪花。但这一次，却并不是为了哭泣。

  “你慢点吃。”

  顺着蓝忘机的话音，魏无羡嘴里塞得鼓鼓的，像是一只吃饱了仓鼠。但在听到蓝忘机声音的那一瞬间，又迫切地想要去听清楚。以至于，这会儿魏无羡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说不上来的滑稽感，甚至逗笑了蓝忘机。

  虽然蓝忘机的笑声很轻，但魏无羡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蓝湛，的确是笑出了声。

  为此，魏无羡大感惊奇。

  蓝忘机这个人向来清冷，从前他们相处的时候惯来都是没有表情的。此番如果没有那些离奇的事情，他估计直到现在都是这么想的。

  但魏无羡也知道，蓝忘机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

  之前事情乱，就算和蓝忘机相处，也大多是商讨战事，或者就是为了其他的事情。有旁人在的时候，蓝忘机的笑，自然是难得一见的。

  就算是现在，意识到那是蓝忘机...

  不，他已经不用意识到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因为这个人，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又微微往前走了一步，骤然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让魏无羡看得更清楚。

  蓝忘机，的确在笑。

  魏无羡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嘴里的辛香甜辣更甚，脸上后知后觉地晕开了两朵红晕，顿了顿，那红色又顺着脸颊的轮廓，一路蔓延到耳后，又顺着脖颈一路蜿蜒了下去。

  魏无羡的脸有点烧，在颓长的沉默里，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缓慢的不好意思。

  “蓝湛，你这个人.....”

  真的是太...

  真的是太犯规了！

  越是清冷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妖孽！

  魏无羡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手里的饼也不是那么香了。但转过身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蓝湛...你能不能继续收留我呀？”

  这句话的尾音因为魏无羡语速的缓慢而拖得很长很长，魏无羡在短暂的这一瞬里甚至不敢去看蓝忘机的表情。

  他突然又有些后悔自己放开开口说了这样的话，是了，他又不是姑苏蓝氏的人，又怎么能够一直就这么留在姑苏蓝氏呢？之前还可以勉强说是因为一起伐温，他们是盟友。

  可是现在，伐温之战已毕，世家各归其位，他继续留在蓝家，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念头一闪而过，魏无羡的目光垂了垂，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方才还很香的煎饼果子，突然就开始味同嚼蜡。

  “好。”

  蓝忘机的声音却恰在这个时候响起，似云深后山冷泉一般的清冽，只是语气里的寒凉已经消失不见了。

  魏无羡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蓝忘机的下一句话就又已经递了过来。听清楚的那一瞬间，魏无羡甚至觉得，蓝忘机怕不是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继续待在姑苏。”

  “天子笑，还有...”

  这句话说了一半，  蓝忘机像是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紧急住口，但魏无羡向来耳朵尖，当下闻风而动。

  “天子笑？！”

  那一瞬间，蓝忘机无比清晰地看到眼前人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看见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魏婴才会流露出来的兴奋。

  说起来这段时间，蓝忘机也是真的看到过很多次，魏婴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见被人听见了，蓝忘机的动作顿了顿，垂在身侧，捏着衣袖的手指很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最终还是点了头。

  “嗯...”

  当然有天子笑，甚至不是在姑苏山脚下的那家酒馆里才有，是他在射日之争之前，某一日跟着蓝曦臣出门夜猎的时候经过那家酒肆，专门进去买的。

  直到现在，蓝忘机也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一弯腰从那家酒肆里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对上的，蓝曦臣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再到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了然。

  他甚至还难得起了揶揄他的心思。

  “给魏公子带的？”

  蓝忘机抿了抿唇，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思在自家兄长的眼里无所遁形。

  思绪转回，蓝忘机一抬头又对上了魏无羡直勾勾的眼神，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措和...诧异。

  “蓝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啊？”

  后来，蓝忘机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当时他的那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或许，就是因为魏婴那一瞬间的失神，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蓝忘机，这辈子唯一的踌躇，只用在了明确自己喜欢上魏无羡的那一瞬间。

  其他时候，任何时候，蓝忘机都是果断而又干脆的。

  所以，回过神来的一瞬间，蓝忘机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已经把话说出了口。

  “魏婴，我心悦你。”

  所以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留在蓝家，你甚至可以一直留在蓝家。并不会没有身份，你是我蓝忘机喜欢的人。

  你愿意留下，对我而言是最高兴的事情。我只怕，我做的不够，我只怕，你不够快乐。

  爱这个东西，从蓝忘机的心里滋生的那一刻，就一直是长觉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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