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回到农村了。吴迪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好容易在农村插队三年，分回了城里，如今又不得不再次回到农村。

  而这次回到农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父母身边。

  她的心头涌入一股忧伤。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要生一个孩子吗？至于把我弄到农村来？

  她把鞋一脱，甩到一边，窜上炕头。透过炕边，用白纸糊的窗户，中间四个小格子是用玻璃镶嵌的。

  可以通过玻璃窗往外看。

  她看到舅舅家的院子很大，很干净。东西摆放得错落有致。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舅妈的功劳。

  母亲坐在厅房间，在跟舅舅舅妈聊天，不一会儿声音放得很低，估计在商量她的事情。

  只听舅舅说：“姐姐你就放心吧，小迪放在我这，肯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舅妈：“高成说得对，您就放心，我们一定把小迪照顾的好好的。”

  母亲：“小迪在你们这，我肯定放心，就是将来孩子的户口问题怎么解决，我心里没底。”

  舅舅：“只能先挂在我们家的户口簿上。”

  母亲：“真让人为难，当初想得太简单了。开始只想到让小迪到你这里生孩子，没想到生完孩子，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舅舅：“唉，这算什么？大不了，今后孩子大了，要上学，也在这里上吧。别小瞧我们农村的学校，这里的教学质量也相当不错的，关键看孩子的个人。”

  母亲：“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就在三个人商量吴迪的事情时，舅舅家的孩子们分别放学、收工回来了。

  他们把话打住。

  舅舅家有四个孩子，老大叫小江，老二叫小海，老三叫小河，老四是个丫头叫小敏。

  小江结婚两三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

  舅舅第一个就考虑到了他，说，如果小迪生下来的孩子不能上户口，就把他暂时过继到小江的名下。

  母亲听了弟弟的建议，也只能这样答应下来。

  她跟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吴迪待着的房间。

  把她跟舅舅们商量的结果告诉给她。

  她虽然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是在这关键时刻，不愿意又能咋样？只得就这么先答应着吧。

  母亲在弟弟家住了两天，把吴迪撂在这里就回北京了。

  开始的几天，没有母亲的陪伴，留下她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舅舅家，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整天昏昏悠悠、无所适从。

  几天过去后，在舅舅和舅妈的精心照料下，她才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舅舅家吃的都是大柴锅做的饭，吴迪挑食，没有肉的饭菜她不怎么吃。

  舅妈就变着花样给她单独开小灶。

  舅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她：“你不是也去农村插队三年吗？在插队的时候，也不是天天有鱼有肉吃吧？”

  吴迪：“我们那个时候也是吃大锅饭，有食堂，生产队派一个队里的大厨师给我们做饭。一日三餐，有的时候能够见着一点儿肉，大部分时候都是熬菜或者是炖菜。但是，我喜欢吃土豆，一有炖土豆的时候，即便没有肉，我也吃得特别香。”

  “实在没的吃了，我就跟食堂要一个大窝头，往窝头眼里塞一些红糖，这样也能吃一顿饭。”

  舅舅：“这孩子，还真能对付。好在咱家有鸡、有鸭、有猪，鸡鸭可以随时给你宰了炖着吃，可是猪不是说宰就宰的，那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宰呢。”

  吴迪：“舅舅您太小瞧我了，我也不是必须顿顿饭都要有肉吃的，只是比别人稍微馋一点儿而已。”

  舅妈：“你别听你舅舅的，咱家供得起你，再说，你妈临走时还给撂下好多钱呢，你放心吧，想吃什么就跟舅妈说一声。”

  吴迪不再说什么，她心想，我妈肯定没有少给他们钱，这些钱养活他们全家都够了，他们还沾我的光呢。

  想当初舅舅家困难的时候，我妈也没少接济。今天看我吃饭挑食，他还有意见了。

  再说啦，你们家被平反，把房子退回来了，是不是也应该有我妈的一份？也不能你们全家都给霸占着？

  吴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这时听到院子里，舅妈开始唠叨起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话？她从小就挑食，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有困难了才来投靠咱们，咱不能这样对待她。”

  舅舅：“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以为她长大了，应该不再挑食，没想到小时候的毛病还没有改。再说她不喜欢吃青菜，这样对她身体没有好处。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你回头去劝劝她，告诉她舅舅没有恶意，对她疼还疼不过来呢。我如果对她有恶意，冲我姐姐也对不起她们。”

  舅妈：“你以后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院子里突然一片寂静。舅舅、舅妈都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小敏走了进来。她是舅舅家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比吴迪小几岁，长相很秀气。

  她趴在炕沿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表姐的表情，说道：“表姐，是不是生我爸爸的气了？别生气，我爸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就随口说出来。多少次我母亲都因为他不会说话而埋怨他。”

  吴迪：“你这个小大孩儿还挺会替大人说话，我不生气，我舅舅，也是你的爸爸，他说的也没有错，我都这么大了还挑食，确实很不好。”

  “表姐不生气就行，你在我们家一直待着，这样我还有伴呢，下学回来，看到你就高兴。要不然，我们家全是一群秃小子，可没意思了。”

  舅妈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教训小敏道：“你别一天到晚总往姐姐这里跑，让她多休息休息。”

  小敏吐了一下舌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舅妈一片腿，坐在了炕沿边上说道：“别跟你舅舅一般见识，他没有什么文化，也不会说话。主要是怕你一点儿青菜不吃，这样对身体没有好处。”

  “舅妈，您放心，我怎么能生舅舅的气呢？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们，让您受累了。”

  “快别这样说，舅妈愿意，只要你高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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