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却能改变很多的人和事。

  曾经的贺家已不复存在，他也不再是什么清贵端方的贺三公子。

  再次相见，他只是个被胡人殴打的肮脏乞丐，而她......却早已挣脱繁复精美的牢笼，成为一只飞得越高越远的自由鸟儿。

  他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眼睛里的光比在贺府时更为明亮自信。

  而事实也是如此。

  她现在的名字叫夏舒，他听过这个名字。

  作为一名暗探，任何突发的事和突然出现的人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他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时是一年前......那时他在裴将军帐下做一名打听消息的暗探才不过三个月，但对这项任务和职责他已得心应手。

  他似乎天生就适合做这一行，遥想当年六叔还暗自对他感叹，他不入军中做一名斥候真是可惜。

  六叔虽没一语成谶，但如今他的身份与斥候也无甚区别，除了更隐蔽一些，更无人所知一些......

  那时裴将军交给他的任务是监督幽州知府的一举一动。

  而此举正合他意。

  幽州文知州他知道，三皇子底下一只不怎么叫唤的走狗而已。

  他的家世只能算中流，在知府这个位置上也一干就是七八年，中间未有升迁也未有贬谪。

  他三年前调入幽州，在他的治理下，幽州一切都四平八稳，不过好也不过坏。

  同属于三皇子的党羽，他虽不如其他人冒头的勤，但仍不能小觑，殊不知表面越平凡越不引人注意的人，底下说不定藏着莫大的暗流。

  所以在监督文知州的过程中，贺文州心神未放松一刻。

  正如文知州这个人一般，他的府邸也是平平稳稳，每日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多，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异常。

  但贺文州并未放松监督。

  后来他注意到一人......这人是一月前入的知府府，名字叫方执，听说是从京城而来。

  不过方执虽入的晚，但在文知州面前他很得用，甚至有时候涉及机密之事，文知州也会与他商量。

  当时他并不知道方执背后的身份，所以也未特意关注他。

  直到后来六叔告诉他方执与他们的渊源后，贺文州这才开始正视他......

  但在那时，贺文州只将他看作一个文知州较为信任僚属。

  后来某次，他发现方执在悄悄打听一人，而这人正是夏舒。

  时光不能流转，他那时不知道夏舒这个名字指代的是谁，只知道这是一个四处行商的商人。

  而方执打听她似乎是为了寒心花，当时寒心花制成的冷沁香已在京城盛行，而幽州本地的世家大族之间也开始流行冷沁香。

  不过后来方执好像又没有打听了，贺文州因此也没再关注。

  而夏舒的名字就如昙花一现，从贺文州的脑海中渐渐淡去。

  ......

  一道尖锐刺耳的鞭子声忽而传入贺文州耳里，他骤然回神，锐利的目光迅速往鞭声响起之处望去。

  只见一辆拉着货物的驴车正从大街上走过，而那鞭声正是驴车的车夫在愤怒之下甩下的。

  见周遭并无异常，贺文州绷紧的心这才松了些。

  他的背离开墙面，矫健的身子立在暗巷内。

  他甩了甩滞涩的胳膊，甩动间牵扯到方才被打的伤痕，霎时皮肉之下传来一阵阵顿涩的痛感。

  方才被胡人殴打时，贺文州已尽量保护要害处，但还是有一些地方被暴露在拳脚之下。

  他的身体就算再强健，但被几个力大如牛的胡人这样打一顿，也不可避免留下些许泛青泛紫的伤痕。

  不过对贺文州来说，这些伤痕与之前受的那些相比宛若毛毛雨。

  因此他倒能面不改色，行动间也颇见从容。

  待身体重新恢复力气，贺文州便转身迅速离开此地。

  他穿街走巷，身影如穿梭在砖瓦丛林中的豹子，所过之处皆是隐蔽无人之处。

  待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贺文州到了一处外表朴素平凡的小院。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从外面看似乎与城中其他平民住宅并无区别，但进了里面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贺文州按照一种特殊的规律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门内也响起几下敲门声。

  他再度敲了五下门，而每一下之间都会停顿好几息。

  过了片刻门开了，但只开了一条小缝，缝里有一只眼睛，正警惕盯着他。

  见此，贺文州从怀中掏出一个普通的木牌，然后递给一门之隔的那人。

  那人仔细检查了这木牌，没发现什么问题后便又还给了贺文州。

  然后只听几声锁链的响声，接着门便开了。

  贺文州进了院子，中途也遇到其他人，但互相之间并未有什么交谈，就算视线不小心相接，也会迅速错开。

  这些人与贺文州都是一样的身份——军中的暗探。

  而此处也是暗探的一处接收任务，传递信息的据点。

  贺文州先去正堂，向据点的负责人告知了一下任务进度，末了又问了裴将军的行踪。

  而据点负责人是裴将军的心腹，与贺文州也彼此相熟，见他要见裴将军，便笑着告诉他裴将军现在正好在将军府。

  于是贺文州在据点内换下身上破烂的乞丐服，简单梳洗一番便离开了这里。

  一路穿过几条阴暗森冷的暗巷，再转一个弯便入了一条宽阔喧闹的长街。

  贺文州沿街走了百余步便见一座伟岸阔气的府邸伫立在左前方，定睛一看，只见正门匾额上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贺文州移开目光，未从正门而入，而是转到府邸右侧的一处角门。

  给角门看守人看了身份凭证后，他便独自一人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府邸威严肃穆，府内布局极为工整，未有一处多余的地方，其建筑也巍然大气，与裴将军本人的气质也极为相似。

  贺文州对将军府极为熟悉，不用下人在前引领着便能自己走到裴将军的书房。

  裴将军书房是机密之地，平常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

  但贺文州不同，他身份特殊，只要拿出裴将军为他准备的身份便能获得书房守卫的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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