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靠在沙发上，一夜未眠导致头痛欲裂，她疲惫的按揉着额角，气色十分难看。

  “妈，您就这么不管了？”秦子悦刚进家门就听见一堆人议论纷纷，门外的血迹虽然被冲干净了不少，但依旧残留着些许痕迹。

  秦母闭着眼，“还能怎么管？”

  “那也不能让那个人就这么进我们家，奶奶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

  “刚好大家都在，我想跟你们说些事。”秦玖拿过一杯牛奶，咕噜两三口就全部喝完。

  秦子悦闻声回过头，“小玖，我不知道你和那个沈宁到了哪一步，我们管不到你们的海誓山盟，但是那个人害死了奶奶，你把害死你至亲的人弄回家里，你是想要再气死另一个亲人吗？”

  秦母拉了拉女儿的衣角，“子悦别说了。”

  “妈，我知道你心疼他在外流离失所十年，可是孰轻孰重，他是成年人，他自己应该掂量清楚！”秦子悦道。

  “好了，别说了，等他身体好一些就弄去医院，我们秦家丢不起这个人。”秦父同样是愁眉不展道。

  秦曜稍微冷静一些，沉默的坐在一旁，毕竟一大早就经历了那么血腥的一幕，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秦玖，爸妈舍不得说你，但是我不一样，你爱听还是不爱听，我都得说，今天人命关天，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等他好起来，你如果还是要跟他在一起，那我们——”

  “茉茉，你过来。”秦玖忽然打断秦子悦的话。

  小女孩被盛怒中的母亲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往保姆姨姨身后缩。

  “你别拿小孩子当借口，我们在跟你说正事。”秦子悦吼道，“乔姨把孩子带出去。”

  “茉茉过来。”秦玖继续叫着。

  小女孩望了望吹胡子瞪眼睛一脸凶神恶煞的母亲，最后还是乖巧的跑到了秦玖面前。

  秦玖蹲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茉茉还记得沈宁哥哥吗？”

  小女孩点头。

  “那你记得有一天沈宁哥哥受伤的事吗？”

  小女孩不知道舅舅在说什么，两只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我想找哥哥玩。”

  秦玖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看向不远处的保姆阿姨，道：“带她去院子里玩吧。”

  “秦玖，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秦子悦蹙眉道。

  “爸妈，大哥，二姐，我想给你们讲个故事。”秦玖跪了一整夜，膝盖有些疼，他也不勉强自己，就近坐在了沙发上。

  秦母面容憔悴，冷漠道：“我不想听你们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你姐姐说的没错，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我是在被拐卖的那一年认识的沈宁。”

  这话一出，秦母倏地瞪大双眼，“你和他早就认识？”

  “在福利院的半年，我伤了脑袋，记忆混乱，又不会说话，可能是因为我身体健康，在被拐进去的第三个月，就被送上了黑市名单。”

  “你在说什么？”秦曜冲上前，“什么福利院？”

  “小七知道后，带着我装疯卖傻的大闹了一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是商品，我们的心肝脾肺肾都是货物。”

  “再后来我忘了我是怎么把他带走的，我只知道带他离开的那天，风是甜的，阳光是暖的，手里牵着的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自以为我能好好养活他，十年来，我带他走了很多城市，最后定居在茂城。”

  “我每天就去网吧打游戏当陪练陪玩，日子过的清贫，可能还是朝不保夕。但是那小傻子却梦想着我能当上什么电竞冠军。”

  “我哪里喜欢打游戏啊，我只是想找个能够赚钱养他的工作。”

  “后来我确实是出息了，我成为那个不知名小战队的青训生，再往上我就能进二队，再努力一点，我或许还能成为一队首发拿奖金拿工资。”

  “在我满心憧憬我们有个美好未来的时候，我的小七不要我了，他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他要正常人的生活。”

  秦玖抹去眼角的泪，眼里透着浓浓的绝望。

  秦母慌了，顺着道：“既然是他不要你，那咱们就——”

  “妈，是我欠他一条命啊，那些苦痛本来都该我来承受的。”秦玖跪在地上，“那些人活活拔掉了他六根手指甲，那得多疼啊。”

  满室寂静，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凄厉的哭声。

  “我风头正盛，被人盯上，他们错认了小七，想要毁了我的手，却拔掉了他的手指甲，伤口溃烂，他没钱治病，活活的把自己给拖出了重病，他怕拖累我，把我赶走。”

  “我现在多风光啊，荣耀加身，身价千万，还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可我的小七呢？苟延残喘了两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依旧没钱买药，好不容易被父母接回去，可是他们也不要他了！”

  “不公平对吗？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世界真他么不公平！”

  秦子悦咬了咬牙，还是坚持己见道：“小玖，我们可以弥补他，多少钱都行。”

  “姐，这个家，除了我，还有你，不配说他。”

  秦子悦被气乐了，“我为什么不能说？是，我很同情他的过去，但是一码归一码，他——”

  “你自己看。”秦玖将手机扔在桌边。

  秦子悦并不想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视频里突然冒出了茉茉的小身影。

  秦母抢先一步拿了起来。

  视频很长，虽然加速处理了一段，但也耗费了十几分钟。

  从茉茉被抓走到她哭哭啼啼的走向别墅，一共十五分钟，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整个秦家鸦雀无声，满堂死寂。

  秦子悦不敢置信的重新再看了一遍视频。

  “知道最后他是怎么处理伤口的吗？再生障碍性贫血让他凝血功能出了问题，伤口那么深，血止不住，他就爬到路边，用那些雪拼命的塞进伤口里，那么冷，那么疼，他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身体给冻住了。”

  “他怕自己死在那荒郊野外，大雪天里，茉茉也会被活活冻死。”

  “他忍着一口气把孩子送回来，却被我质疑，被我伤害，他那个时候，得多绝望啊！”

  秦子悦面上血色全无，她惊恐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弟弟，满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你们又会说他可能是自作多情，凭我们秦家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人贩子，不可能救不回茉茉。”

  “可是你们谁记得茉茉有癫痫，谁能保证在被绑走的那段时间内她不会受惊犯病，如果她犯病了，谁来救她？”

  秦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环视一圈沉默的家人，“我们秦家，是不是欠他两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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