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馗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这能是我说的话？”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懵的，甚至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霍秋墨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表，“但事实就是如此。”

  “开什么玩笑啊？”汪馗迤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信息，感到有些精神疲惫，“这么说，你会为了两百万杀了我？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然你就不会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不会，抱歉，这件事我没做到，回头退还你五十万。”

  “……”汪馗迤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我爸还有多长时间？”

  “撑不住了，就这几天，你多多陪陪他吧。”霍秋墨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汪馗迤的时间还给他，“对了，你手机还你。”

  待在村庄的最后几天，汪馗迤哪也没去，就陪在汪殇竹身边。

  当汪殇竹说到第一百三十八次“我错了，对不起”的时候，汪馗迤扶着他喂了他一点水，说：“不要在我面前忏悔了。”

  汪殇竹苦笑一声，两天后，他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村庄用最高规格给他办了葬礼。在汪殇竹去世后到霍秋墨开车送汪馗迤回家，他都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他在想什么？”在去机场的路上，霍秋墨叼着烟忍不住问他。他们是不同的航班，这一路恐怕是他们最后见面的时候。

  汪馗迤的睫毛颤了颤，他哑着嗓子说：“我好累。”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节哀顺变。”

  “我真的……好累。”汪馗迤喃喃，看着被卷进风里的烟，“在葬礼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可能……也会在某一天，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霍秋墨沉默地掐灭了烟。

  汪馗迤抱着汪殇竹的骨灰盒回了家。

  一进门，207就扑过来，但感觉到汪馗迤低落的心情后，它又紧急刹住了车。

  “你最近去哪里了？我感觉到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你干什么去了？”

  “207！”汪馗迤突然对着207号啕大哭，“207！我没有爸爸了……”

  “你别难过……”207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哭完，将骨灰盒放在桌子上，打滴去了杨叶烯的公司，在门口徘徊了很久，他给自己的母亲杨叶烯打电话。

  “怎么了？我现在在工作，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好吗？还是说你想吃水果了？妈妈下班了给你买点橘子吧？想不想吃橘子？”还没等汪馗迤说话，杨叶烯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他鼻子一酸，请求道：“你能不能回家？”

  “发生什么了？”杨叶烯听到这话慌了，“身体不舒服吗？身体哪里不舒服？等等，我马上回来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妈！”他说，“我在你公司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杨叶烯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匆走下楼，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眼圈泛红，在门口等她。

  “汪馗迤，你怎么了？”她有点着急，擦了擦汪馗迤眼角的泪水。

  “你跟我去医院治病。”他说，扯住杨叶烯的衣角，生怕她跑了。而杨叶烯，直接就愣住了：“你……你听谁说的？是顾小南告诉你的吗？”

  “不是。”汪馗迤摇头，缓了一会儿心情，说：“是我爸告诉我的。”

  “你爸？你见到他了？他现在在哪儿？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一年他去了哪里？”

  汪馗迤对这些问题保持沉默。

  “你说呀！”杨叶烯急了，摇晃着他的肩膀问，“他在哪里？”

  “我……”汪馗迤艰难地说道，“我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了。”

  蓦地，杨叶烯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站住。

  “你说什么？你爸的骨灰？他怎么会死呢？我们才分开了一年……”她的声音嘶哑，从小声抽泣，慢慢变成号啕大哭：“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一个两个都离开了我！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凭什么就死抓着我不放啊……”

  ……

  汪馗迤把杨叶烯安排进最好的医院，他想都没想就决定将小白桥给的五千万和霍秋墨给的五十万全部用于杨叶烯的治疗。

  但杨叶烯却不想住院，也不想治病。

  “浪费那钱干啥？”她絮絮叨叨地对汪馗迤说，“化疗还要剃光头，丑死了！我不想到最后家里没钱还死在了医院，我也不想做无用功的续命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咱不治，咱回家，好不好？”

  汪馗迤把杨叶烯摁回病床上：“妈，你就安心治病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可是……”杨叶烯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可是我不想最后的时间是待在病房里度过的。”

  “……”

  见到汪馗迤沉默，杨叶烯乘胜追击：“我不喜欢医院，咱回家好不好？”

  “不行。”汪馗迤抿了抿嘴。

  杨叶烯抗议无果，还是接受了住院治疗。

  不过，当汪馗迤提出想要陪护时，杨叶烯死活不同意：“你陪在医院干什么？你不能因为我耽误学习！回家学习去！上次考试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提升？”

  汪馗迤被这么一问，想了想，为杨叶烯请了护工来照顾她。

  他老老实实去上了几天学。

  顾小南感觉到汪馗迤一连几天在学校里都魂不守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他叹了一口气，反问起顾小南：“顾小南，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的事情？”

  “啊……啊？为什么这么说？”顾小南慌乱了一瞬，很快被压了回去，“你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汪馗迤盯着他的眼睛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确定你不知道我哥哥和我爸爸的事吗？”

  “……”顾小南心虚地无话可说，好半天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别说，我一听到这个词就难受。”汪馗迤打断他，按了按眉心。

  他和207讨论过能不能拿团纯玉里的灯草来救杨叶烯，却被207否定了。

  灯草只能修复损坏的组织器官，没办法清除癌细胞，而因为癌细胞目前在杨叶烯体内扩散的到处都是，连蓝磁也做不到彻底清除它。

  汪馗迤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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