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完了是吧？说了没钱没钱，你逼我有什么用？真是讨债鬼，成天要这要那的！”张晓燕恶狠狠瞪了娄小茹一眼。

  金榜题名的喜悦被冲散的一干二净，娄小茹站在原地，慢慢红了眼眶。她性格一向坚强，从跟着妈妈二婚后更是鲜少流泪。哪怕是难过极了，她也只是眼眶红了红，硬声道：“那是不是有钱你就能给我买？”

  张晓燕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敷衍道：“是是是，只要有钱什么不能买……”

  从这天起，娄小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大部分的工作她都做不了，因为年龄限制不敢要她。能做的工作不多，发传单她试过，工资少工作又不稳定。兜兜转转了很久，最后小区外一个小饭馆的老板看她可怜，就收留她在店里打杂，多数是收拾收拾碗筷，帮着洗洗碗。

  老板娘细细嘱咐了她，让她人多的时候少去前面，就在后面洗洗碗就行了。娄小茹就这样在小饭馆里上起了班，她也十分勤快，小店里生意好的时候她从中午忙到天黑也从不喊累。

  在暑假快结束时她终于存够了六百块，请莫小楠喝了水就揣着剩下的五百八十块跑回了家，晚饭时间，继父和弟弟都在家里。娄小茹紧紧捏着口袋里的钱，打算第二天再告诉妈妈。

  她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秦文强出门后张晓燕还要准备饭菜送去店里。娄小茹将自己捏了一晚上的钱放在桌上，对上张晓燕震惊的目光自豪的说道：“我偷偷去看过了，手机店里最便宜的智能机五百多块，我已经攒够了钱，现在可以去买了吗？”

  “你是不是偷拿家里钱了？”张晓燕才问出话就觉得不妥，女儿基本没去过他们店里，家里的钱也都锁在他们房间的衣柜抽屉里。她根本不可能拿的到家里的钱。

  娄小茹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过，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是我自己打工挣的，就在小区外面的饭店里，你不信可以去问老板娘。”

  张晓燕的视线转移到女儿粗糙皲裂的手上，被灼伤了一般匆匆收回了视线。娄小茹见她沉默，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忙问道：“我现在自己挣来了手机钱，可以去买手机了吗？我已经看好了想要哪一款，你没时间去也可以，我可以自己去……”说着就要将茶几上的钱收起来。

  张晓燕见状忙尴尬的笑笑说道：“今天妈妈不忙，我带你去吧，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懂什么，容易被人骗。我去换了衣服我们就走吧。钱还是放妈妈这里吧，安全一点…”

  娄小茹不疑有他，跟着张晓燕一起朝手机店走去。一路上张晓燕都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有多辛苦，家里有多困难。二婚家庭有多不容易，又说现在的孩子条件就是好，还有智能机用，她们那些年连看电视都困难云云。

  娄小茹垂头跟在她身后，只是静静听着她说话并没有搭腔。张晓燕没有得到自己女儿的回答和认可，情绪明显烦躁起来。

  母女俩一起到了手机店，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北方人，见了娄小茹就笑道：“又来看手机啦小姑娘？是不是存够钱了？”

  娄小茹被老板打趣，不好意思的笑笑，领着张晓燕来到一处柜台前。玻璃柜台里放着一部米白色的智能机，跟别的手机比起来有些不起眼。在娄小茹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它的标价是599元。她催促张晓燕快将钱拿出来，张晓燕看看标价道：“这个标价是599，你的钱也不够啊，妈妈身上忘了带钱了，我们改天带够钱再来买吧……”

  老板笑呵呵的把那部手机拿出来递给娄小茹说道：“你是她妈妈吧？我跟这小姑娘之前就说好了，580块卖给她，还送她一张电话卡呢……你们也不用谢我，这小姑娘也太执着了，这么点年纪就能挣钱买手机，真是厉害……”

  张晓燕的表情说不上好看，从娄小茹手里夺过那个手机嫌弃道：“就这手机还卖这么贵啊，我看根本就不值这个价钱！你不会是看我们孩子小骗她吧？”

  娄小茹拽了拽她的衣角，被她一把甩开了，嚷嚷着就认定了老板是骗人的，手机不值这个价。说来说去老板也火了，带着气说道：“大姐！我这店在这里开十多年了，你去满大街转转，现在哪里还有五百块钱的智能机。我还给你质保三年，这你还不满意？要不是我认识小姑娘，还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呢！”

  张晓燕听到老板不客气的话语顿时更来劲，撸起袖子就要跟老板吵起来，中年妇女嘴巴刻薄，老板到后面被吵的不耐烦，将她俩轰出了手机店。

  “走走走……不卖了不卖了……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有你这种妈……”

  张晓燕像个斗胜的公鸡走到了街口，娄小茹终于能插上话，她看着昂头走在前面的母亲，平静道：“你是不是就是不想给我买手机？”

  “怎么会呢，妈就是帮你讲讲价……”

  娄小茹直接打断了她的解释。“讲价为什么不还价呢，我不想和你说，你把我的钱给我，我自己去买……”

  俩母女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口发生了冲突，张晓燕早就偷偷把钱藏在了家里，又哪里有钱拿给娄小茹。她们越吵越凶，从中考以来一直积压在娄小茹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如同大坝决堤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她们的争吵被人拍摄下来，又被营销号恶意剪辑发布在了网上，促成了娄小茹悲剧又仓促的一生……

  初一在狭窄的小床上翻了个身，父母是世界上门槛最低的职业。他们不用经历任何培训和考试就能成为父母，何尝不是对于懵懂婴儿的一种悲哀。

  如果孩子出生前能自主选择父母和家庭，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当上父母，初一这样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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