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夜

  河滨花园

  丁东风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看着众人，对于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没有丝毫畏惧，对于今天警察地突袭也显得早有准备。

  一名特警上前将他按在墙上，例行搜身之后，给他戴上了手铐，然后让他面朝严谨。“今天上午你在哪里？”严谨问道。

  “仁义医疗中心手术一室。”丁东风从容的答道。

  “你在那里干什么？”严谨问道。

  “协助唐朗主任完成心脏移植手术。”丁东风答道。

  “你知不知道心脏的来源是违法的？”严谨质问道。

  “我只是唐主任的助手，去仁义医疗中心做手术也只是受医院的指派，至于病人有没有犯罪，移植器官是不是来源是不是合法，这不是我的指责范围，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指责内的事，其他一概不知。”丁东风的答案明显经过深思熟虑过，丝毫没有任何破绽，但是越是如此，严谨越觉得他可疑。

  “是不是违法不是你说了算，跟我们回公安局接受调查。”严谨说完，特警便把他带出了屋子。

  12月2日

  临江市公安局

  经过一夜联合行动，除唐朗之外，所有可能是“三一四”案杀人凶手“医生”的嫌疑人都已被抓获。

  “严谨，怎么样？”由于临江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侯杰涉案，局长齐国东提前结束在北京的学习，回到了临江市。

  “齐局，您回来了。”严谨说道。

  “说说案情吧。”齐国东说道。

  “是。”严谨开始介绍道：“上个月我们在跟踪王大龙的时候，发现他从仁义医疗中心运出一具尸体，手术切口的手法与‘医生’非常像，但是在追捕的过程中发生了车祸，尸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没有找到‘X’标志。但是没想到间隔了两天，我们就在相同的位置再次发现了王大龙的尸体。而王大龙的尸体，不仅切口与之前的被害者几乎完全一样，同时他的胳膊上也有和其他凶手的受害者一样的‘X’标志。因此我们断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医生’很可能与仁义医疗中心有关。考虑到仁义医疗中心是全国着名的器官移植手术的医院，所以我们便调查了在仁义医疗中心开展器官移植手术的医生。”说着严谨把文件夹递给齐局长，里边第一页就是一份整理后的名单。

  “这么多人。”齐局长看着名单说道。

  “这上边不止有医生，还有病人。”严谨指着名单解释道。齐局长点点头。严谨继续说道：“经过调查，我们锁定了两个重点人物，河东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普外科主任唐朗和他的助手丁东风。  ”严谨指着文件夹中的照片说道：“这是我们昨天晚上在唐朗家发现的一个心脏的标本，昨晚法医秦清连夜做了DNA检测，已经确定就是‘三一四案’的三号死者赵云扬的心脏。”听到这里齐局长也紧张起来，这个心脏标本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但现在的问题是……”严谨踌躇道。

  “问题是什么？”齐局长问道。

  “虽然这个标本是在唐朗家发现的，但是似乎不是他的，而是有人送给他的。”严谨拿出一个证物照片，“这是在标本罐上发现的。”

  齐局长看着照片问道：“这个丁是谁？”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这个‘丁’很有可能是唐朗的助手丁东风，昨天晚上我们在他家逮捕了他。但是经过一夜的突审，发现他在赵云扬被杀的那段时间不在临江市。据他所说，他当时在广州参加学术会议，他有当时的照片，并且跟他一起参会的专家可以给他证明，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名单，我们今天会进行核实。”

  齐局长点点头，“那唐朗呢？”

  “现在还没有抓到，昨天手术结束之后，他、还有其他参加手术的医生，就被韦氏集团送出了仁义医疗中心，其他医生基本都归案了，只有这个唐朗，现在不知所踪。”严谨解释道。

  “加大搜查力度，把全市的警力都调动起来，务必要抓住这个唐朗！”齐局长严厉的说道。

  “是！”严谨回应道。

  “仁义医疗中心非法器官买卖的案子呢？”齐局长问道。

  “昨天我们在仁义医疗中心的太平间截获被杀的死者的尸体，死者丢失了心脏和肾脏。肾脏被移植给了唐朗的女儿唐萃萃，心脏……”严谨犹豫地看着齐局长。

  “你直说就行了，不用避讳什么。”齐局长严肃地说道。

  “是。”严谨说道：“心脏给了副局长侯杰的女儿侯雨桐。并且在医疗中心的手术室外，我们发现了侯副局长和韦氏集团的人在一起。另外在现场我们发现了这个人。”严谨翻出文件夹中的一张人像照片，“据康晨所说，这个人是韦氏集团医疗部的副总经理，叫王汝杰。之前我们查到了一个叫郑双强的人，他是非法买卖器官的受害者之一。他自己交代，他曾被王汝杰欺骗，以十万元的价格出卖了自己的部分肝脏，而这部分肝脏移植给了一个叫梁宽的商人。这个梁宽和郑双强在仁义医疗中心的做手术时原始病历在我们手中，由于梁宽已经因为术后的排异反应去世了，所以现在必须要找到梁宽的林姝才能证明，但是他的妻子林姝目前下落不明。虽然她的堂妹林黛玉也能够证明，但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口供的力度不够。”

  “韦氏集团的董事长韦任意有涉案吗？”齐局长问道。

  “目前还没有查到他的身上。”严谨指着照片说道：“这个案件的核心人员王汝杰还没有抓到。侯局长现在虽在局里配合调查，但是对他的询问还没有开始。所以韦任意是否有涉案，涉案有多深，现在都不好说。”

  “昨天抓捕的这些医生中没有认识为任意的吗？”齐局长问道。

  “这些医生的口供几乎一样。他们说跟仁义医疗中心的合作只是单纯的医疗技术合作。对于供体器官的来源他们并不了解，他们只是负责做手术。我们之前也了解过，他们跟仁义医疗中心的合作确实是有官方文件的。”严谨无奈的说道。

  “要尽快找到一个突破口。”齐局长说道。

  “是。”严谨答道。“齐局。”严谨，有些犹豫的说道：“侯局这边您看……”

  “我知道。”齐局长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在我们队的值班室，但是里边的电话已经给撤掉了。”严谨答道。

  “好。你们把小会议室收拾一下，一会儿我陪你们去问问他。”齐局长说道。

  “好，我马上让他们去布置。”严谨说道。

  从昨天下午被严谨带回刑侦支队，侯杰就一直在刑侦支队的值班室，虽然严谨等人没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当然在没有定性前，没有市委甚至上级公安机关的正式命令，严谨也没有权力对一位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采取任何措施，只是侯杰自己愿意配合他们而已。

  邦邦邦！“侯局。”严谨轻轻地敲了几下值班室的门。

  “嗯！”侯杰用力清了清嗓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坐回到床上，“进来吧。”

  “侯局，齐局长回来了。”严谨汇报道。

  “哦？”侯局听到局长齐国东回来了有些诧异，他以为会是纪委或者检查院的人来审讯自己，不过片刻之后他也理解了，毕竟严谨他们还有对自己进行审讯，他们恐怕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向纪委提供。

  “侯局，关于任意医疗中心的情况，我们需要您给一个详细的说明。”严谨说道。

  “好。”侯杰点点头道。他起身再次用双手扥了扥自己的衣服，然后跟随严谨出了值班室。

  “侯局。”值班室外站岗的民警对侯杰打招呼道。

  “嗯。”侯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越过严谨，往前走去。就在他走到楼梯口，准备继续前往前方的审讯室时，严谨叫住了他。“侯局，齐局在小会议室等您。”

  “哦？”侯杰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转身往楼上走去。侯杰来到小会议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些犹豫。这个房间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此刻的心境与往日大有不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推门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局长齐国东坐在会议室长桌的中央，他的左手边是刑侦支队一队队长贺磊、汪洋，右手边是沈晨，汪洋和沈晨的两边是两台录像机。看到喉结进了会议室，贺磊、汪洋、沈晨纷纷起身打招呼，“侯局。”侯杰点了点头，看向坐在中央的局长齐国东，“齐局。”

  齐局长伸出手，指着侯杰面前的凳子说道：“坐吧。”

  “唉。”侯杰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到了正对局长齐国东的椅子上。严谨紧随侯杰进了门，然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坐到了齐局长的右手边。贺磊三人看到喉结和眼睛坐下后，方才坐下。严谨坐到座位上左右扭头看了看汪洋和沈晨，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

  “开始吧，齐局。”严谨转头征询局长齐国东的意见。

  “嗯，开始吧。”局长齐国东点头同意道。

  “侯局，昨天我们在仁义医疗中心的太平间发现了一具尸体，被发现时尸体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但是尸体的心脏和左侧肾脏丢失，所以我们以此断定仁义医疗中心存在涉嫌谋杀和非法买卖人体器官两项犯罪。昨天上午，在仁义医疗中心手术室的门口，我们准备对仁义医疗中心的手术室进行调查时，我们发现您也在现场，所以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核实一下。”严谨做陈述时侯杰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晨，示意她准备记录。

  “侯杰，你昨天在仁义医疗中心手术室门口在干什么？”严谨转换对副局长侯杰的称谓问道。

  “我的女儿在仁义医疗中心手术室进行手术。”侯杰答道。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严谨问道。

  “侯雨彤。”侯杰答道。

  “她得了什么病？需要做什么手术？”严谨问道。

  “她自幼得了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心脏置换手术。”侯杰答道。

  “我们查过国家器官移植中心官网的数据。你的女儿侯雨桐目前没有配型合适的心脏，你知不知道？”严谨问道。

  “我知道。”侯杰点头说道。

  “那你女儿做手术的心脏是哪里来的？”严谨说道。

  “是仁义医疗中心提供的。”侯杰答道。

  “那你是否清楚仁义医疗中心为你女儿提供的心脏移植的心脏来源是否合法？”严谨问道。

  侯杰点点头，没有说话。

  “侯杰，请回答我的问题。”看到侯杰仅点头承认，严谨向侯杰强调道。

  “我清楚。”侯杰答道。

  “请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严谨说道。

  后期抬起头看了看局长齐国东，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四人，然后他伸手握住位于自己右手旁的茶杯，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女儿心脏从出生时就不好，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不到三岁就做了心脏手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当时医生说这个手术只能让她的心脏机能保证基本的生活需求，但是不能保证她参加体育活动以及任何刺激的活动，同时也不能受到任何的惊吓。但是即使这样，医生也说她可能活不过20岁。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带他去医院里做定期的检查，吃药打针更是不计其数。但是三年前她的病情突然开始恶化，我们带他去过了全国各处的医院，也看遍了全国的名医，甚至托人到国外咨询过专家。最后的结论是，想要延续她的生命，只能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所以我们很早便到医院进行了登记，等待能够与她配型合适的心脏。但是一直等到两个月前，我们也没有等到合适的心脏。但是在半年前，韦氏集团医疗部的副总王汝杰找到了我，他说他们集团旗下的仁义医疗中心能找到合适的心脏。但是当时我没有接受。”

  “为什么？”汪洋问道。

  “其实在他找我之前，就有其他医院的医生向我推介过仁义医疗中心。当时我就找人打听过，所以我是知道他们提供的是器官不合法的。如果是肾脏或者肝脏，我可能早就已经答应了，毕竟这些器官被摘除一个或者一部分，并不影响人的生命。但是我女儿需要的是一颗心脏，一颗完整的心脏。”说到这里，侯杰流下了泪水。

  “那你为什么后来答应了他们？”严谨问道。

  “两个月前，我女儿的病情恶化了，省胸外科医院的张主任，告诉我。如果我女儿再不做心脏移植手术，她可能坚持不到明年。”侯杰低着头说道。

  “然后你就去找了仁义医疗中心。”齐国东问道。

  侯杰摇摇头，看着齐国东说道：”“没有，是他们来找的我。”

  “他们知道你女儿的病情恶化了？”齐国东问道。

  侯杰点点头说道：“他们应该是跟省胸科医院有联系，我带女儿从省里看完病回来的第二天，那个王汝杰就再次找到了我，他详细跟我说了我女儿的病情，并且告诉我，只有他们医院能够在我女儿病情恶化到不可逆转之前，找到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一开始我还是没有答应去他们医院住院，直到三周前，王汝杰说找到了合适的心脏，而且随时可以进行手术。”

  “所以你就答应了？”齐国东问道。

  “是。”侯杰低着头说道。

  “你……”齐国东原本想斥责侯杰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跟侯杰是同一年进的公安系统，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后来侯杰被派去支边，当时原本是要调齐国东的，但是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上面改指派侯杰前去。当时侯杰的妻子刚刚怀孕，两个人便两地分居，而且因为两人都是外地人，所以侯杰的妻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其实孩子刚出生时，医生就看出了孩子有问题，但是侯杰当时正参加卧底任务，而侯杰的妻子因为生产时难产，又改为剖腹产，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所限，手术做的并不是很好，术后恢复也很差。所以侯杰得妻子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因此就一直没有给孩子做手术。直到侯杰任务结束，回到临江市，才给她的女儿做了手术。对此，齐国东一直觉得亏欠了侯杰，如果当时去这边的不是侯杰而是齐国东，侯杰的女儿就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给你女儿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你知道是谁吗？”严谨问道。

  “是河东大学第一附院的唐朗。”侯杰答道。

  “在手术之前，你见过他吗？”严谨问道。

  “见过，在手术的前两天，韦氏集团的董事长韦任意请我们两人吃过饭。”侯杰答道。

  “韦任意为什么要请你们吃饭？”严谨问道。

  “哼。”侯杰苦笑道，“他不是请我吃饭，是请我头上的乌纱帽。”

  “你们在酒桌上聊了些什么？”严谨问道。

  “没有什么，都是些没有什么营养的酒话。我只是在酒局结束后，单独跟唐朗聊了几句。”侯杰说道。

  “你们聊了些什么？”严谨问道。

  “我知道他是我女儿的主刀医生，所以就想提前问问我女儿手术的情况。”侯杰说道。

  “是谁告诉你唐朗是你女儿的主刀医生？”严谨问道。

  “韦任意，是他在酒桌上说的。”侯杰答道。

  “那韦任意是知道给你女儿移植心脏的情况了？”严谨立刻追问道。

  “知道，他说那一天，我跟唐朗的女儿要同时做手术。还说给我们提供已知器官的是同一个人。”侯杰说道。

  听到这里，严谨立刻警觉起来，侯杰的话基本可以确认，韦任意才是这次谋杀案及非法买卖器官的幕后黑手。他转身在齐国东耳边轻声说道：“要不要对韦任意采取行动？”齐国东摆了摆手。看到齐国栋的态度，严谨只好继续询问侯杰，“唐朗和王汝杰现在还是在逃状态，你知不知道他的去向？”侯杰摇摇头。

  严谨再次转头看向齐国东，“齐局，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侯，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尽最大努力，配合局里的调查。你女儿那边你放心，昨天晚上已经转到了河东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后续的治疗你就不用再担心了。”齐国东说道。

  听到这里侯杰的泪水不住的流下来，事到如今，自己的公职肯定是保不住了，他只想保住自己女儿的命。

  “侯局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严谨问道。

  侯杰擦去眼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严谨说道：“你去找程潜，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说完，侯杰起身站了起来，伸出了双手，准备接受自己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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