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表哥。”

  两人又静坐了一会，一时间相顾无言。

  崔衡是在静静瞧着柳婵真的模样，他已有五百九十三个日夜没有见过她。

  她不在的日子里，他让自己变得忙碌，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影还总是见缝插针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柳婵真垂眸摩挲着锦被上凸起的花纹，虽说崔衡不是外人且房中又有其余人在，但被他一直这么看着总是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掐了下指尖，见崔衡似是没事，抬眸问道，“表哥初登基应还有许多事等着表哥处理吧？我没什么大事，表哥大可放心去忙了。”

  “我还未用膳。”

  柳婵真有点糊涂了，他没用膳和她说什么？总不会是让她去做吧？

  “你也还没有吧？”

  柳婵真摇摇头，“还没有。”

  她刚醒崔衡就来了，哪还有时间用膳。

  “我们一起吧？”

  柳婵真狐疑地看着他，他该不会还对她有……

  她随即又摇摇头，怎么可能，都过去一年多了，而且她还嫁了两次人，他怎么可能还对她有想法？

  估计当初的那一点点好感早就随着岁月淡去了。

  如今来找她估计也是看在司云华的面子上和她开城门的功劳上。

  崔衡见柳婵真一直不说话，便道，“宫里虽清理干净了，可却没什么人，我一个人用膳也怪冷清。”

  “如今的京城我就与你熟悉了。”

  听崔衡这么说，倒是感觉怪可怜的……

  柳婵真：“奶奶和芸她他们呢？”

  “她们也在入京的路上，届时会和姨母一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柳婵真也不好赶崔衡走，便留下一起吃了顿饭。

  这也是她第一次尝府上的食物，端上来的菜竟都是她爱吃的菜，且多以南方菜为主。

  她当然知道这一桌菜不会是什么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她安排的。

  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青年，时隔这么久，崔衡仍是如此的细致，他王朝初建应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可他在这诸多政务中竟还挂念着她的喜好。

  吃过饭后，柳婵真本以为崔衡该走了，可他竟还坐在她对面怡然自得的喝着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

  如今他是皇帝，万人之上，她总不能开口赶他走，便只能陪着他。

  桌面上的茶续了一壶又一壶，眼瞅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崔衡仍没有要走的打算，柳婵真抿了抿唇，正要问询，只见崔衡忽然站了起来。

  柳婵真心中一喜，终于要走了？

  然而他却只是回头道，“坐了这么久都有些乏了，表妹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柳婵真正要拒绝，可崔衡却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得，又说道，“也权当是送送我了。”

  柳婵真舒了口气，“好。”

  金灿灿的夕阳落在崔衡银白的头发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晕，柳婵真侧眸瞧着他的白发，忍不住问道，“表哥，这头发不会好了吗？”

  他毕竟还是双十的年岁，年轻得很，却有了这一头堪比暮岁老者的白发，瞧着总是惹人唏嘘。

  崔衡低眸瞧了眼垂落至肩的银发，不甚在意地说，“大夫说不会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柳婵真心中难免有几分惋惜与酸涩。

  她虽对他没有情意，但他到底也是几次护她的表哥，总是希望他也能过得好。

  崔衡沉吟片刻，貌似不在意地问，“这头发很怪吗？”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你不喜欢吗？

  柳婵真恐崔衡会因白发难过，连连摇头道，“怎会奇怪？表哥本就仙姿玉质，如今又添霜雪银发，简直如画中仙人一般，清冷孤傲，皎若玉树。”

  崔衡虽深知柳婵真这话更多的是在安慰他，但听见她夸他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

  他放缓了脚步，希翼这条路再长一点，走得再慢一点，可还是很快就到了府门口。

  他心中遗憾不已，早知当日赐府邸时，把京中那座最大的宅子赐给她。

  柳婵真如今所居的府邸虽不算很大，但也处处精美，最重要的是它距离皇宫最近。

  其实崔衡有想过，把柳婵真安置在皇宫，可他想到柳婵真先前被邵焱困在后宫，想来对那儿定是深恶痛绝。

  再加上，他也深知柳婵真身上胆小的特质，若真将她放在那儿，恐怕会将她吓走。

  “表哥，你早些回去休息。”柳婵真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道，“切莫劳累过度伤了身子。”

  崔衡侧眸问道，“我明日还能再来吗？”

  柳婵真：？？？

  他这皇帝这么闲的？今日陪她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明日又来？

  “不行吗？”崔衡说着，垂眸道，“如今天下初定，先前在皇宫做饭的御厨都跑了，一时间还没寻到合适的。”

  柳婵真：……

  您看我信吗？

  堂堂皇帝，她府上都有厨子，他怎么可能缺做饭的厨子啊。

  柳婵真沉默片刻，弱弱问道，“不如……表哥先把我府上的厨子带回去？”

  “算了。”崔衡道，“来来回回的太折腾。”

  “我明日还是来你府上吃吧。”

  好嘛，皇上都定了，她还能说什么？

  崔衡见柳婵真不说话，眼神似乎颇有几分落寞，“表妹可是不愿？”

  “表妹既不愿，我也不勉强，大不了我饿上几顿就是了。”

  虽然她知道皇宫不可能没有厨子给他做饭，但崔衡话都说到这儿了，她总不能说，你别来，你饿着。

  “表哥多心了，如今我所居所食皆由表哥所赐，表哥想来，我随时欢迎。”

  崔衡扬唇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崔衡走后，柳婵真望着那辆越来越小的马车，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

  崔衡不会真的还没放下她吧？

  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过……自作多情。

  崔衡可是新君，普天之下，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京中勋贵乃至各地的世族们都只见男人们娶续弦的，可没见哪家公子会娶一位嫁过人的女子，何况那人是已为皇帝的崔衡。

  柳婵真想到这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崔衡什么也没说，或许如他所言，就是想找一个熟悉的亲人吃吃饭。

  如今他虽得到了一切，但那个位置……应该也很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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