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远指着身后跟着牙人对正要出门去店里的沈老太太和夏芸娘说道：

  “我让人牙子把人带来了，这活儿还得你们当家夫人来，我看人的眼光可没你们好。”

  人牙子笑着上前，说了一大堆的奉承话，还是夏芸娘着不耐烦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我们还赶时间去铺子开门，咱们速战速决吧。”

  人牙子笑着应是，让后面跟着的二十个人往前站站，抬起头来让主家挑选。

  “这里面有会识字的么？”

  夏芸娘冲着旁边的人牙子问道。

  人牙子冲着旁边喝道：“没听见夫人的话么，识字的往前一步走！”

  一个年纪稍长脊背佝偻的老者向前走了一步，在他之后，又有两名看不清样貌的中年男子向前走了一步。

  人牙子小声对着夏芸娘介绍：

  “这俩人之前是在官宦人家做庄子管事的，因为主家获了罪，走投无路拿他们出来顶账这才落到我们牙行。

  至于那个老头，是逃荒过来的，听说之前还是个什么书院的书生，是被我们活计在城外买回来的。

  这三个都是身家清白的，夫人您看中哪个了？尽可以放心用。”

  夏芸娘点点头，确是没有直接回答人牙子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会针织女红，灶上活儿的往前一步。”

  夏芸娘这次说完话，呼呼啦啦站出来七八个女子。

  夏芸娘点点头，扫了一眼其他没有站出来的九个人，发现在几个妇人身后还躲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瑟瑟发抖，面色纠结的看着身边拽着她衣服下摆的小男孩，眼眶发红。

  夏芸娘让众人把手伸出来，她走过去查看。

  走到那个小姑娘身边的时候，  夏芸娘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你几岁了？”

  小姑娘满脸脏污看不清样貌，瘦弱的身板，个子貌似跟沈圆圆差不多高，想必年纪也不会跟她闺女差太多。

  夏芸娘话音刚落，面前的小女孩扑通一声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深深的给夏芸娘磕了一个头。

  “夫人，奴婢今年十岁，从前在家有学过绣活，灶上的活儿也能干，

  夫人，奴婢便宜的很，求您，求您买了奴婢，和，和奴婢的弟弟吧！”

  小姑娘说着，在忍不住哭腔，大声哭喊出来。

  人牙子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对着小姑娘的后背啪啪就是两巴掌，怒骂道：

  “你这个失心疯的丫头，喊这么大声做甚！

  冲撞到主家夫人，把你和你弟弟一起拖出去打死也赎不清的罪！”

  夏芸娘并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转头问身边的人牙子：

  “这姐弟俩怎么回事，长话短说，我们时间不多。”

  “是，夫人。

  这姐弟俩也是被她们爹卖给我们牙行的。

  也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当初收上来的时候，这俩小崽子瘦的都只剩一口气了，

  我们养了这么些天，才算是能看着没那么吓人，能带出见人了。”

  原本还在一边皱着眉头跟沈圆圆小声嘀咕的沈老太太，在听到小姑娘哭喊的一瞬间身子僵在原地。

  察觉到奶奶的异常，沈圆圆小声问道：

  “奶？奶，你咋了？”

  沈奶奶好像没有听到小孙女的话一样，直勾勾的瞅着一排弯腰垂头的仆妇身后那个埋头痛哭的小女孩。

  察觉到奶奶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沈圆圆紧张的提高了音量：

  “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春妮？是春妮么？”

  乔桂花抖着胳膊，身体僵硬的朝着小女孩的方向走去，结果双腿不听使唤，差点摔倒在院子里，幸好沈圆圆一直在旁边扶着她，才没有让乔桂花跌倒。

  乔桂花眼下除了地上那两个缩成一团的身影在注意不到其他。

  “春妮？冬娃？”

  乔桂花终于挪到两个小孩儿面前，伸出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放到面前小女孩的背上。

  沈清远和夏芸娘察觉到老太太的异常也都走过来，蹲在老太太旁边紧张的看着。

  女孩抬起头，挤掉眼眶中的泪水，视线清晰，看清面前那位富贵人家的老太太的面容之后，不敢置信的挤出一个字：

  “姥？”

  “姥？！！”  旁边的沈圆圆听清女孩的话之后，尖叫着重复女孩说的话。

  “春妮，姥的春妮，真的是你！

  你咋弄成这样了？

  冬娃！呜呜呜，冬娃啊，姥都快认不出你了！”

  一老两小，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沈清远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这对瘦的皮包骨的可怜小孩，是他亲姐，沈清杏的俩孩子！

  夏芸娘对着旁边一脸不可置信又兴致勃勃看认亲大戏的人牙子说道：

  “你跟我过来一下。”

  为了不让久未谋面的外甥外甥女心里留下阴影，夏芸娘让人牙子跟她去一边说话，不想让孩子们听见买卖她们要多少银子这种事。

  “这俩小孩，还有那三个识字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十个人，你算算多少银子。”

  刚才站出来的几人，除了一个手指甲乌漆嘛黑的妇人，和一个眼珠子乱转不停撒嘛院子里景象的小姑娘，剩下的几个都被夏芸娘留下了。

  人牙子也是个人精，干他们这行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

  早就知道开奶茶店的这家主人跟府城的俞府家有关系，要不也不能沈清远一上门，就那么客气的带着人过来给他们家挑。

  听说沈家要一下子买十个人进门，那更是笑成了一朵花：

  “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俩孩子既然是您家的亲戚，那我们哪里还能跟您收银子。

  这是他们的身契，您收好。

  其他的八个，男的识文断字，价格要高些，十二两银子一位，那个老头年纪大了，您给个七八两银子意思意思就成。

  那五个女的，五两银子一个，拢共是五十七两。”

  夏芸娘笑笑，数了六十两的银票出来交给人牙子：

  “不用找了。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是知道的吧。”

  人牙子看着夏芸娘不带一丝笑意的眼睛，垂头回道：“您放心，做我们这行的，一向不喜多言。”

  虽说夏芸娘知道这人牙子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春妮姐弟的身契银子肯定是平摊进去了，可还是多给了三两银子的封口费。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希望这人牙子拿了银子之后回去不要乱说话。

  春妮毕竟是个姑娘，若以后传出去有过被卖的经历，那对小姑娘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夏芸娘叹了口气，招呼沈清阳先领着这些买进来的下人去收拾门房。

  三个男的，夏芸娘准备让他们先住到店里去，剩下几个女的就先在家里的门房那屋挤挤。

  等老沈挪出空来，在去旁边找找有没有空院子租一个。

  “正康，你帮三婶去杂货铺买五个铜盆回来。”

  夏芸娘又去找沈圆圆拿香皂：

  “圆丫，你去系统里兑换二十块薄荷香皂出来，还有洗发水。

  对了，那个，你看看去找两套你的衣服出来，你跟春妮的身量差不多，你的衣服她应该可以穿。

  先对付两天，马上娘就让人在给你们做新的。”

  买的人里面她特意找了会针线女红的，做几套衣服肯定是没问题。

  她是没时间自己做的。

  从之前在县城里买的布料里挑出来两匹粗布，两匹细棉布，让沈圆圆把东西拿出去。

  夏芸娘先把她们这屋的铜盆和洗漱用品拿了两套，还有沈圆圆挑出来的两套新衣裙，捧着去了老太太那屋。

  沈老太太的房间里，爷孙几个还抱在一起抹眼泪呢。

  沈清远在旁边陪着，看着脸色也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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