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咏薇偏头去瞧，来人带着面具，任面具遮了他大半张脸，一双眼清冷，薄唇微抿，上头没什么血色。

  那人下颔线条一路延伸，没入墨色缂丝鹤纹金锦立领，几近完美无瑕。

  谢咏薇轻咽一下唾沫：“我……来找人。”

  她存心要逗一下那人，刻意换了一种声线说话。

  没曾想那人唇角轻勾，身子向她这边俯，他小臂抵着墙，如鹰隼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阿，薇。”

  谢咏薇眨眨眼：“你咋认出我的？”

  那人唇角微上扬，一只手捏住谢咏薇下巴，清冷眼神中透着点点寒光：“你倒是学坏了。”

  谢咏薇下巴被他按着，不想疼，只能顺着他的力道，稍稍往下低头：“没有啦，我这是为了不引人瞩目。”

  捏着她下巴那手指，陡然一松：“倒也是。”

  谢咏薇趁机指指宅子大门：“天这么热，咱们进去说。”

  她意识回笼，蒋眠既然能扮成龙吟尊者那么久不被人察觉，自然也能识破她这雕虫小技。

  谢咏薇耸耸肩，倒没有很失落，只觉得无所谓。

  反正这也不是她擅长的地方，被识破就识破罢。

  蒋眠明显没有“听话”，他身子俯更低，与谢咏薇凑更近：“在我的地盘，你无需伪装。”

  谢咏薇抬眼看他：“这不是天虹教的地盘吗？你现在好像只是少主而已。”

  她刚说完，就被一只苍白手指抵住了唇。

  “呵，”蒋眠不遮不拦，也这么定定看她，“阿薇，以后这个地点，你可以随便来，里面的人，全都信得过。”

  末了，他加一句：“是我的人。”

  “哦。”谢咏薇应声。

  蒋眠皱一下眉：“你……就这么冷漠？”

  谢咏薇：“啊？”

  一阵心悸涌上来，蒋眠胳膊肘抵着墙，另一只手按在墙上。

  他紧紧盯着谢咏薇，声音有点颤抖：“你……是不是不在乎我？”

  谢咏薇更懵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面前人单手掩唇，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身子也跟着弯了下去。

  谢咏薇眼神一凛，伸手为他抚背。

  这人好容易停止了咳嗽，弯着身，一条玄色帕子掩唇，正微微喘息。

  谢咏薇轻轻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猩红着眼瞧她：“你……”

  他刚开口，又是一阵猛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谢咏薇再次为他顺气，“你想说什么来着？说我不在乎你？”

  蒋眠喘息幅度原本已逐渐恢复正常，闻言，又大了些。

  他浅色眼眸深渊般，夹杂着谢咏薇看不懂的东西。

  沉默良久，他缓缓，点一下头，算是默认了谢咏薇的说法。

  谢咏薇松一口气：“怎么会？我要真不在乎，那你现在看到的人又是谁？

  “是谁大中午的，不在屋内安歇，陪你在外头晒太阳，还给你拍背？”

  蒋眠儿微微侧头看她，琥珀般的眼眸似乎酝酿着潋滟。

  那双眼静静看她，眼神似乎定定无波，又好似平静海面下，那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几乎将谢咏薇整个人吞没。

  谢咏薇盯着那双眼，良久，她摸摸面前人的头。

  没想到手刚碰上那人头发，就被他轻轻一动，差点晃下来。

  “怎么了，”注意到蒋眠苍白有些发绀的唇，谢咏薇抬手扣住蒋眠脉门，“你身体不舒服？”

  蒋眠眯眼，呼吸声浑浊，没有回答，只是喘息声愈加沉重。

  他放下原本抵着墙的另一只手，按住胸口，露出的下半张脸惨白，被那玄色面具一衬，显得更苍白脆弱。

  脉搏跳动无力，谢咏薇察觉不对劲，摆出银针。

  简单消毒之后，她手起针落，将一根根针，准确送入相应穴位。

  “唔……”

  那人眉头被面具遮住，谢咏薇看不到他是否在皱眉。

  但听到他时不时漏出来的几声低吟，便也能知道他此刻不好受。

  “感觉怎么样？”谢咏薇落下一根针，手指捏着一端，缓缓旋转，“疼就说。”

  话音刚落，那人就用雾气蒙蒙的眼看她：“疼……”

  谢咏薇咬咬牙，这个穴位对于疗效极佳，不能因疼而轻易放弃。

  她伸手，摸摸那人发顶：“咱们先忍一下，好不好？这个穴位很重要，你也不想一直这么难受，不是吗？

  “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吧，你要是真的很痛很痛，再跟我说，好不好？”

  说到后面，谢咏薇语气愈加轻柔，仿若冬日暖阳，烘烤着那双酝着潋滟的眼。

  “好。”

  他终究是低声应下。

  谢咏薇聚精会神施针，观察到那人呼吸不畅，便与他商量：“是不是戴着面具不方便？

  “要不咱们不戴了，好不好？”

  蒋眠强撑着睁开眼，鬓角已被冷汗打湿，他感觉，面前的阿薇，好像在与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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