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似退一步，实则主动出击：“我不是不可以说，只是我想在我说之前，听无梦哥哥吹一段来自北离的小调，可以吗？”

  谢咏薇嘴角微微笑着，眼神里皆是好奇。

  其实蒋眠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说，只不过，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哪有等价交换来的好呢。

  “阿薇，”龙吟尊者眼神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情绪，“你想听哪首曲子？”

  谢咏薇仔细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调子，发现自己即使重生一世，却也的确只听过一次。

  那……谢咏薇轻轻松口气，赌一把吧。

  她仰头，眉眼间是明媚的笑意：“无梦哥哥，就给阿薇吹一曲最拿手的吧。”

  龙吟尊者面上看起来镇定，内心倒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自己虽会吹笛，但自己其实只会吹两种类型的曲子，或者说，自己一般只练这两个类型的曲子。

  他微微皱眉一瞬，但如果提到北离方面的小调，自己就只会一首曲子了。

  而偏偏那首曲子，是教内不传之秘，也是他用来召唤教中人的密音。

  龙吟尊者咬牙，手里默默攥紧竹笛，只能寄希望于旁边没有教中人，又或是说，他们能听清自己的真实含义，不会过来。

  “无梦哥哥？”女孩在看他，眼神纯真，一如白山茶。

  女孩嘴角微微牵动，龙吟尊者不禁瞳孔微缩，那笑容在他面前开得灿烂，宛如满山遍野的白茶花，让人不禁屏息凝气，不自觉为之驻足，流连忘返。

  应是没有人认得的——龙吟尊者抿唇，轻轻抬手，把竹笛送到唇边。

  他深深吸一口气，顶屏住，给面前女孩一个微笑，透出些许宠溺意味：“阿薇，我开始了。”

  谢咏薇一双杏眼在琉璃球灯映照下，流动着湛湛光波，一如下过雨的天空，纯净，美好，令人向往。

  龙吟尊者在那双眼眸停留一瞬，随即轻轻撇开视线。

  他眼眸微阖，玉指轻动，上下翻飞，与上一曲灵动自如的音色不同，这次从苍白指尖泄出来的，则是一曲凄凉婉转的小调。

  一缕夜风从淡蓝色绐纱溜进来，好似没有发声，又好似隐隐做出了点声响，给这首婉转的小调更添几分悲凉。

  谢咏薇紧紧掐着自己手中劳宫穴，她垂下眸子，闭眼，静静聆听。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自己与云溪在医仙谷入谷试炼之时，自己因尿急跑去解决，却意外撞见云溪与一个人相会的夜晚。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小调，便是当时所听到的。

  谢咏薇咬着的牙关慢慢颤抖，她两只手交叠，搭在自己胸前，她眼前不禁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天夜晚，自己窝在草丛里，或许是自己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导致云溪和那人有所警觉，在自己屏息凝气之时，那道身影停在了自己旁边。

  直到如今，谢咏薇无数个夜里回想，以那个人的功力，不应该发不现躲在草堆里的自己。

  而相反，可能自己刚来到他们的谈话地点，自己的行踪就已经被暴露了。

  但那个人，又是为何要放走自己？他当时明明已经停在了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甚至谢咏薇能感受得到那个人的呼吸，她不信，那个人连自己因为害怕而有些沉重的呼吸都感受不到。

  而那个身影，明明是停在自己身边，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开。

  谢咏薇如今多次回想，自己推导出了一种有些惊悚的可能性。

  或许是那个夜里，那个人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而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放过了自己，慢慢离开了自己身边，让自己安全回去了。

  谢咏薇每次想为这个说法找认同，就发现，竟是有不少点能支持自己这个昙花一现的想法。

  首先，那人能只身入医仙谷的大阵，便能证明那人武功不凡。

  而四年前，自己几乎是武功尽废，因为毒药的缘故，自己身子甚至比同龄小孩还要弱，没有强大到能让对方不察觉到自己的能力。

  而那人偏偏选择夜里与云溪相聚，便证明二人所谈话题，必定是难以见人，或者说是，不能为人所知。

  虽然谢咏薇去得迟，几乎没听到什么相关信息，但她毕竟是一个在场的人。

  按理说，无意间听到了别人的秘密，而就算是无意间听到，秘密被泄露之人为了保证安全，不也应该把自己这个疑似听到机密之人灭口才对么？

  而他却偏偏放过了自己。

  这本就很奇怪，谢咏薇如今再回想，又或许是云溪认出了自己身份，向他求饶，从而保下了自己一条命。

  无论怎么说，那天夜里之人是谁，谢咏薇至今没有定论。

  她一方面有些好奇，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去探查。

  而自己在医仙谷的这四年，与云溪有所交流，知道云溪也会吹笛。

  云溪明明是大渊丞相府的养女，却不知为何，会吹来自北离的调子。

  也是某一天夜里，谢咏薇从霞月轩前去云溪所在住处，来与她探讨一些医术方面的问题，结果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笛声。

  谢咏薇在外头听痴了，就静静站在云溪住处的月洞门外。

  一直到那笛声渐息，她才回过神来，抬腿迈进云溪所在的院落。

  一见到云溪，谢咏薇便好奇地向她询问自己方才在外头听到的那阵笛声。

  但说到这个，云溪却支支吾吾。

  还是谢咏薇自己善于观察，从云溪背在身后的手里，找到了一根竹笛。

  谢咏薇记得自己当时带着赞叹的语气感慨一句，云溪姐姐，原来你还会吹笛呀。

  而云溪却突然间变得很惊慌，竖起一根指头，贴在唇边，嘘声，让她别说了。

  云溪的表情警觉不已，几乎像是秘密被撞破的惶恐。

  谢咏薇现在都记得，云溪那轻轻颤动的眼睑，不自觉抽搐的手，以及那剧烈不已的呼吸。

  抱着尊重的态度，谢咏薇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探究，同时也答应云溪，不会把云溪会吹笛这件事情向外宣扬。

  云溪的表情变得轻松，眼神却慢慢复杂。

  当然，谢咏薇也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之时，那个从后墙一跃而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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