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

  门外没有应答，敲门声继续响起，一慢，两快，再一慢。

  小谢咏薇疑惑抬头看谢世安，她只感觉爹爹神情莫名凝重。

  「阿薇，」爹爹将她放下了，郑重的语气，不容置疑传过来，「爹爹还有事儿，先走了，你自己玩吧。」

  谢咏薇很懂事，没有闹腾，她点一下头，还说了句爹爹再见。

  爹爹究竟去忙了什么事，小谢咏薇不知道，只听得两日后，四公主出嫁。

  出嫁前日，早早有人拿水洒路，扫地。老百姓奔走相告，四公主要和亲，皇家这是在做准备。

  公主和亲当天，小谢咏薇跟随爹爹娘亲起了个大早，想看看和亲队伍。

  吹吹打打的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

  街道上，百姓已经被驱逐到两边，以防他们挡到和亲队伍。

  几十个骑马的宫女在前边引着，她们戴着罗纱头巾，外袍皆为红色，镶金边。

  队伍晃晃悠悠走了好久，谢咏薇才终于瞧到那顶四公主坐的轿子。

  看到轿子时，小谢咏薇忍不住瞪大的眼睛，困意瞬间消失，转为兴奋。兴奋的不止谢咏薇一个，在场也有百姓隐隐惊呼，小声议论起来。

  轿子很高，超过五尺，瞧着像是能容纳七八人，四周垂着珠帘，挂着红色绐纱，风一吹拂，帘帐间还有铃铛轻轻响动，悦耳极了。

  「爹爹，」谢咏薇目不转睛盯着那顶轿子，她扯一下爹爹袖子，好奇道，「四公主殿下坐的轿子好华丽呀！」

  爹爹什么也没说，只是莫名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

  小谢咏薇感觉爹爹的手在颤抖，但她抬眼看爹爹，爹爹脸上又是一派云淡风轻，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这个奇怪的细节，实在让小谢咏薇好奇不已，但当时锣鼓喧天，加之气氛莫名凝重，小谢咏薇张张口，终究还是没问。

  现在回想，爹爹心中可能也怕自己被当做这种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送到别地和亲吧。

  轿子从镇远将军府前缓缓过去，后边儿就是公主的嫁妆，凤冠，礼服，贴金轿子……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谢咏薇本意并不是来看嫁妆的，答应父母这么早起，其实也是想见见仪仗队中的那个送行的二皇子罢了。

  小谢咏薇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一抬轿子一抬轿子数，数到破百了，还有轿子一顶一顶在她面前过。她不耐烦了，又因起早困倦不已，打个哈欠便眯眼站定发呆去了。

  终于看到嫁妆后方仪仗队，谢咏薇才终于打起一点精神，竭力撕开自己黏在一块的眼皮，左顾右盼，在仪仗队里寻找那个身影。

  蒋宇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仪仗队里面。因大渊无太子，蒋宇作为年纪最长的皇子，承担了送公主出嫁之责。

  因送亲缘故，蒋宇今日外袍也是红色，而非素日的白色，瞧着倒没有往日帅气了。

  仪仗队里还有抬着皇后娘娘的九龙轿子，提灯的童子，拿团扇的童子。但这些，都已经吸引不了谢咏薇的兴趣了。

  她眼皮慢慢合上，但又没完全合完，留出一条缝隙，脑袋一点一点，仿佛随时可以睡过去的样子。

  「阿薇，阿薇？」

  娘亲有些急切的声音，在谢咏薇耳边响起。

  「看着娘亲，是不是困了？」

  谢咏薇眼皮实在抬不起来，只能轻轻挪动了一下头，当做对娘亲问话的应答了。

  「累就睡吧，起这么个大早也是难为你了，来吧，娘亲带你回去睡觉。」

  小谢咏薇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小嘴一撅，身子便软软靠在娘亲身上：「不想走了，娘亲抱我回去。」

  娘亲好像喊了句什么，自己身子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谢咏薇鼻尖抽动，闻到爹爹身上熟悉的气息，便头一歪，安心睡了起来。

  时间再过几个月，小谢咏薇某次无聊，和母亲谈笑间，抱怨娘亲没给自己生个姐姐。

  本是一句玩笑之语，娘亲却突然红了眼眶。

  小谢咏薇连忙打住，拉着母亲的手跟她说自己失言了。

  「娘亲，阿薇错了，阿薇不该惹娘亲伤心。」

  「阿薇没错，阿薇没错，」娘亲眼睛微眨，轻抬手，用帕子点了一下眼角，「不要跟娘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那娘亲怎么哭了？」小谢咏薇童言无忌，「肯定是有人做错事，惹娘先亲伤心，娘亲才哭的。」

  「不是阿薇做错事了，那做错事的是谁？是娘亲身边的丫鬟吗？」

  娘亲摇着头，再次用帕子点一下眼睛。

  「那到底是谁的错呀？娘亲，是你跟爹爹吵架了吗？还是哥哥惹到你了呀？」

  娘亲眼睛是红的，但她只是摇头。

  「娘亲，您都把阿薇弄糊涂了，到底是谁惹您伤心，说出来，我去给您报仇去啊。」

  「阿薇，」傅玫手掌包着谢咏薇的小手，她直视谢咏薇的眼睛，眼底有淡淡的红，「没有谁惹娘亲伤心，是娘亲自己伤心了。」

  谢咏薇轻轻握住傅玫的手，眼睛睁着，有些懵懂。

  「来娘亲怀里，」傅玫轻轻揽过她肩头，眉眼间是残破的温柔，「娘亲抱抱你。」

  谢咏薇眨一下眼，毫不犹豫扑进娘亲怀抱。

  她近似贪婪地嗅闻着娘亲身上气息，颇有些陶醉了，忍不住感慨道：「娘亲，阿薇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搂着她后背的手，忽地紧了一下。

  「好，娘亲也想跟阿薇永远在一起。但……」

  谢咏薇蹭了一下，找个更舒服的姿势与娘亲依偎。

  「但是什么呀？」

  「没什么，娘亲就是有些感慨，」娘亲带了些鼻音的声音，颤抖传来，「将来啊，阿薇总是要嫁人的，到那个时候，娘亲就没法陪着阿薇喽。」

  「娘亲，你怎么知道阿薇要嫁人？」

  当时小谢咏薇心跳很快，还以为自己和蒋宇偷偷有来往这事被娘亲发现了，紧张得不行。

  「古往今来，有哪个女子是一生没嫁人的呀？」娘亲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叹息一声，又似感慨地继续说道，「不过阿薇，你答应娘亲好不好？娘亲就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娘亲你说。」

  「如果你将来定要嫁人，一定要嫁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又肯真心待你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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