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哭泣道“大人饶命啊，我若给你镜子，等于是送了自己性命，求大人不要为难于我。”

  沈月翔见她哭得凄惨深知所言非虚，便道“罢了，我身上黏糊糊、脏兮兮的你且给我打盆热水清洗一番。”

  侍女千恩万谢去了，沈月翔颤巍巍站起身来，左脸不时传来火烧一般的疼痛，浑身关节烫得厉害，脑海中仍充斥着铺天盖地的怪物身影，至于自己如何活下来的，倒一概不记得了。

  略站一会儿，便虚汗淋漓，头晕目眩，正要在床上坐下，侍女端着热水进来了。

  “你去吧，我自己擦洗就行。”沈月翔无力地朝她摆摆手道。

  “那怎么行，还是我来吧。”侍女将水放在木制盆架上，就要凑过来帮沈月翔脱衣服。

  “你可知若触碰了我的裸体，也可能性命不保。”沈月翔轻声道，侍女伸过来的手，便停在半空。

  “去吧，你不是要去通报吗？让我自己静一静。”沈月翔见她吓坏了，忙安慰道。

  侍女点点头，作揖离去。

  沈月翔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端着脸盆调整角度，便从水中看清自己倒影。他左脸肌理剥落殆尽，森森然有白骨显露，眼睛更是悬垂在外，像某种昆虫突出的触角。

  饶是有心理准备，他也被这骇人之像，吓得不清，水盆没拿稳，直接翻扣在地，下半身衣服全湿透了。

  在等待青玉到来的时节，沈月翔从震惊、懊恼到平静、淡然没有花太长时间，他曾暗自引以为傲的美貌终是随风而去了，他那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却豁然开朗了，他总算为那十万人的死付出了代价，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了此残生了。

  青玉进来时，他盘腿而坐，脸上露着笑容，尽管那笑容早已失去当年迷人模样，青玉悬着的心也略微安定。

  “你没事了吧。”她慢慢走到跟前，攥紧他的手，眼睛却不敢直视他的面庞。

  “遮起来吧。”沈月翔道。

  “什么？”

  “找人帮我做个面具，把这半边脸遮起来吧。”沈月翔指了指自己。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遍天下名医，医好你的相貌。”青玉安慰道。

  “何必自欺欺人呢，都已经露出骨头了，就是无疾在也无计可施，更别提其他人了，帮我打造一个漂亮点的面具吧，或许我要戴一辈子呢。”

  青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两人沉默起来。

  “萧逸大人找到对付怪物的法门没有？”沈月翔想到羽田城中十万多人半天时间皆化为灰烬，若是怪物们冲出所阳关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夜以继日研究呢，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萧逸当日夸下海口说，只要能抓住怪物，他定能找出弱点，可是这个顽物几天不吃不喝仍旧生龙活虎，他用各种酸剂、强碱泼在它身上，竟寸皮不落，毫无感觉；刀剑棍戟，火枪火炮倒是可以打得它哇哇乱叫，遍体鳞伤，不过只消片刻，又复原如初，甚至把它扔到滚油中去烫，怪物竟如洗澡似的舒服自在。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营主帐每日早中晚三次来人问进展，萧逸没有头绪，愈发焦躁不安。这日萧逸吃罢午饭带着众随从前往试验场，继续研究对付怪物的方法，到了地方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李丛他们去哪里了，一个个懒得要死，那怪物跑了谁能负得了责。”萧逸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慌张地跑到他跟前道“大人不好  了，怪物不见了。”

  萧逸大惊，命部下端起火枪，警戒前进，待到关押怪物的铁笼前一看，哪还有那四脚蛇的身影，它折腾多日，终于挣断了捆龙锁，铁笼对它形同虚设，萧逸和部下们望着铁笼上的大窟窿，背后冷汗淋漓。

  “它在那里！”一个部下惊呼道。

  众人顺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异兽盘踞在萧逸新设计的火箭上，口中叼着半截人的尸体，正是看守李丛。

  怪物瞪着众人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忽然它扔掉李丛尸身，从火箭上跃下欲向萧逸他们扑来。

  众人皆两股战战，脸色苍白，魂飞魄散，唯萧逸淡定非常，他夺过部下一支火枪，朝火箭尾部的燃料舱开了一枪。

  一股绿色烈焰从火箭底部猛然喷出，怪物瞬间被吞没，火箭飞上天空转了几个圈，坠落在羽田城旁，冒出一团绿光。

  众人再看那怪物，早皮焦肉绽，冒着白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一个胆子大的人跑过去拿着棍子捅了捅，怪物的皮肉脱落下来，露出发着荧光的骨骼。

  “异物还需异水降啊。”萧逸感叹道“我们还有多少弱水储备？”

  “大人没多少了，最多还能发射两三次火箭。”部下回道。

  “你看看哪个面具最喜欢？”青玉将全军能工巧匠打制的面具摆在用白布遮着半边脸的沈月翔面前。

  面具都设计的十分巧妙，无不以奇珍异兽为造型，辅以金银材质，宝玉点缀，阳光照射下，光彩夺目，只有一件为黑色玄铁铸造，朴实无华，面纹上雕刻着两条飞龙，让沈月翔不禁想到了烛龙岛那两条喷火龙。

  “就它吧。”沈月翔拿起铁制面具。

  “不再挑一挑了？”青玉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选择不太满意。

  “我不喜穿金戴银，稍等。”沈月翔拿着面具到内室，不多时从房间里走出来对青玉道“如何？”

  玄铁面具完美贴合他一半面颊，遮住那不堪入目的焦黑骨肉之后，他仿佛又变成那个偏偏美少年，面具带来的神秘感还增加一种别样的韵味。

  青玉忍不住走到跟前，细细端详。“还是你有眼光。”

  “赏玄铁面具制造者百金。”她对庭前候旨的太监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青玉急于屏退众人，好与情郎独处，这几日，她欲念强烈，却又为他脸上之伤所惧，如今有了这面具遮盖，她早迫不及待。

  话音未落，仆从们正要领命退下，却听到萧逸兴奋的声音自室外传来，“王上可在里面，我有要事相报。”

  青玉心心念念对付怪物之办法，萧逸今日主动前来，想是有了突破，她放下儿女情长，道“快宣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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