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瀚如看出端倪，心中蒙上一层阴影道“我听说，青丘人在云冠山与东洲人枪炮混战不落下风，若不是弹药所遭到突袭，主将让人暗算，鹿死谁手未为可知，青丘人对火枪火炮的运用和理解，一点也不比东洲人差，没道理不战而退，何况拱手相让的还是国都，除非……。”

  “除非龙青玉是故意撤离光亨的？这不太可能吧。”李俊寒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放弃元亨会是什么样子。

  “龙青玉神鬼莫测，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我认为这是唯一说的通的原因。”马瀚如并未真正体悟到龙青玉弃城而走的具体原因，事实上天下没一个人能理解她的心思，她主动撤离光亨的原因很简单，舍不得这座海西大陆的明珠遭受战火蹂躏，在她看来，光亨只是暂时交给东洲人保管，她想取回来易如反掌。

  “我们先不考虑她这么做的原因，龙青玉蜷缩在羽田，丽阳还在东洲悍将岛弧赖猛攻之下，举国可用之兵寥寥无几，大将军，如果这个时间节点我们从西进发，与东洲人两翼夹击，龙青玉势必陷入双线作战的窘境，而我正可以为欧阳太后报仇雪恨。”李俊寒志在必得地攥了攥拳。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马瀚如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部属他执行君王命令从来不打折扣，但对于明显战略上的错误，他又不能不去劝解，一旦劝解便显得自己尾大不掉，不尊重君王意见，这是一种两难的选择，而如今他要再一次置身于这种尴尬的处境中。

  见马瀚如只是眉头紧锁，迟迟不肯发言，李俊寒心中已经体察到马瀚如并不十分中意自己的计划，先前的热情如同让人泼了冷水，颇有一种小孩子想要怎样，却让大人无情否决的沮丧感。

  “大将军怎么想？”

  “我想今年还是以夺回西极为战略根本。”马瀚如组织起自己的逻辑，“我们火炮的研制速度，远远落后于计划，火枪更是一支也没有，部队对火器主导的战斗模式一无所知，贸然与青丘火炮、火枪武装起来的军队交手，恐怕要吃大亏，现在东洲人和青丘人二虎相争，给我们创造了难得的战略缓冲期，我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加快武器研发和新式部队建设，而不是铤而走险，一旦青丘人打败东洲人，有了余力，对我们和大荒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看样子，大将军已确信青丘人能够最终获胜。”李俊寒怏怏不乐。

  “不是确信，是直觉，跟东洲人不熟，但龙青玉那么狡猾而凶狠的对手，不会轻易倒下。”马瀚如道。

  李俊寒沉默不语，他无法抑制内心汹涌澎湃的激动，每次想到兄弟阋墙，母亲惨死的悲剧，他就心如刀割，按照常规发展逻辑，他要励精图治耐心等待国家强盛，再抓住龙青玉某个重大决策失误，才有机会进军光亨抓住这个罪魁祸首，让她为自己的阴险毒辣付出代价，但是青丘人才济济，国力蒸蒸日上，根本不是地少人稀的咸临能比。龙青玉早已扫除了国内改革的一切障碍，而自己面对的却是一群不思进取、顽固不化的老糊涂，成天嚷嚷着遵守旧制，如此下来，别说超越青丘，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东洲和青丘激战正酣，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只能仰人鼻息，报仇雪恨不过天方夜谭。

  “大将军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派一支部队去武田探探虚实，国内改革事宜我继续大力推进。”李俊寒心有不甘，无论如何都想要试一试，对他来说这场战争早不是国家之间的较量而是他和龙青玉之间的个人恩怨。

  “若是如此，收复西极的计划就不能执行了，我们没有足够兵力和财力同时在青丘和大荒两个方向用兵。”马瀚如心里清楚，现在偷袭青丘从道义上说不过去，但是李俊寒是无法劝解了，多说无益。

  “西极的事再放放吧。”李俊寒松了一口气，从马瀚如的回答中，他知道他妥协了。

  “我还有一个请求。”马瀚如道。

  “说来听听。”

  “我要亲自带兵去武田。”马瀚如生怕派一个资历浅的莽夫到前线枉送士兵的性命。

  “这怎么能行，莹莹下个月就要生了，您要去了，可就不能第一时间抱外孙了。”想到要为人父，李俊寒心中涌起一股温情。

  “身在行伍当然军国大事优先，请王上恩准。”马瀚如俯首作揖。

  “哎，搞不好今晚要睡地板了。”李俊寒无奈笑道“走吧，岳丈大人，你也好久没见莹莹了吧，我们去她那里坐坐。”

  李俊寒遣散随从，一路和马瀚如聊着家常，穿过后花园，来到马玉莹的居所明月宫。

  宫女太监看到国君和大将军到了，慌忙在道路两侧行礼，礼毕便要进去通报，李俊寒道“你们都别吱声，我和大将军看看王后在干啥。”

  两人信步来到马玉莹窗前，只听见她正欢快地与人聊天。

  “阿拉，你信我的，下辈子可千万不能做女人了，怀胎十月真是太遭罪了，别说练剑，就是出去走走，也让一堆人提心吊胆；前几个月我差点把胆汁吐出来，饿得头晕目眩，却什么也吃不下；据说生孩子可疼了，不亚于从鬼门关上走一遭，想想都害怕，你说男人多好，他们快乐了舒服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咱们女人承担一切。”

  “也不能这么说，当时你不也快乐了吗？”阿拉奥克巴笑嘻嘻道。

  “啊妹你不能这么开我玩笑，你还没经历男人，刚开始也很难受的，不过后来倒是还不错。”

  马瀚如听了闺中密语，面红耳赤，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李俊寒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

  “听说我爹今年就要北上，替你夺回西极，想到你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以后我身边再没有贴心人，心里就烦闷得要死。”马玉莹继续道“不如，我跟李俊寒吹吹枕边风，让他纳你为妃，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守了。”

  “那可不行，这深宫大院金丝雀一般的生活我哪能受得了，再说我这辈子只要找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阿拉道。

  “你又提到我的伤心事了。”

  “也不算吧，王上对你也算一心一意了。”

  “只能是算，本质上不是。”马玉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人生哪能圆满，不过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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