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二还没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来到客厅，听到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敲门的声音就变得更大，更急促了。李十二心里一怔，这种敲门的方式除了她的奶奶哪里还会有别人。她通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敲门的人不是李奶奶，而是和二爸、二妈关系很好的邻居阿姨们。

  可能是李十二睡的太死了，开始几次敲门没有听见。阿姨们见敲门没反应，担心李十二想不开，于是就把大家都叫过来了。等人到齐后，她们一致以为李十二因为打击太大想不开，于是才有了之前用力拍门的一幕。

  李十二打开门，阿姨们看见李十二没事都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来陪李十二的是楼下的邱阿姨。邱阿姨已经退休了，女儿比李十二大几岁，结了婚，还没生孩子。她是所有人里面退休最早的，二妈退休后，她去哪里都有伴。可惜这个伴没多久就没了。

  李十二把大家请进去了。二妈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她们进门后看见凌乱的柜子大概也猜到了是谁干的。她们怕惹李十二伤心，只敢小声的讨论。

  “邱阿姨，我已经没事了，烧也退了。今天我……我要去好几个地方，您没必要跟着我跑来跑去的，天也怪冷的。”李十二跟邱阿姨说。

  “不行！老邱肯定要跟着你一起，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老邱经历过这些事，能帮你忙的。”张阿姨说。

  “是啊，十二，邱阿姨反正在家待着也是一个人，没事可干。陪陪你也是陪我自己。”

  “好！”李十二很感动。她没想到家人的伤害她却从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那里得到一些慰藉。

  其他阿姨都散了，回家的回家，上班的上班。邱阿姨给李十二煮了早餐，然后交代李十二把资料戴好，就开车带李十二出门。

  她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银行，虽说二爸和二妈的卡里基本没钱，但是卡是需要注销的。银行的工作人员要求卡持有者本人到现场才能办理。李十二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脸懵的看向柜台员工，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持卡者本人来办理。”李十二刚要开口，邱阿姨就先说了：“同志，这就麻烦了。要不您选一个方式吧，是让他们给你托梦，还是上身或者是把他们的骨灰盒抱来？骨灰盒抱来他们也开不了口，要不还是让他们托梦给你吧。今晚行吗？我跟孩子等会就去墓地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晚上别忘了去找你。对了你工号，名字告诉我下，别晚上去了找错人，就不好了。”

  邱阿姨说话的时候脸上全程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只是说出来的事情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显然银行的柜姐也是经历风雨的人，虽然邱阿姨的话让她觉得不舒服，但是她还是面带微笑。不过她接下来又说既然人死了，就不用本人来，但是要提供证明。死亡证明和户口本李十二已经提供了，可柜姐却要求李十二提供房产证明。

  “死者没有房产。”

  “那他们住哪里？”

  “他们住大马路。”

  “不行，必须提供，否则不能办理。”

  “谁说的不能办理？”

  “这是我们银行的规定！”柜姐硬气起来。

  “各位大哥，大姐，你们听说过注销办银行卡提供房产证明的吗？”邱大妈对着大厅正等着办业务的人大声问。

  “您听说过吗？”

  “您听说过吗？”

  “我们的钱存在银行到底是我们的还是他们的。存钱什么都不用，取钱又要这个又要那个的。人死了，还要人家亲自来办理，提供死亡证明都不行。户口本，身份证也不能证明子女关系，他们到底要什么才能证明，去医院做DNA检测吗？”

  柜姐没想到邱阿姨会有这样的举动。大厅办业务的大爷、大妈们都开始闹起来了，无缘无故的还要查人家房产，没房产的难不成还要他们从地下爬起来去买一套才给办。很快银行经理出来了，他们要带着李十二和邱阿姨去办公室，邱阿姨说：“我们不去，给我们把业务办理了就行。你们的茶我们喝不起！”

  “你们这样影响我们工作，我们可以报警的！”见邱阿姨不肯去他们办公室，经理开始威胁。

  “报警啊？好啊，不用你们报，我自己来。”邱阿姨说完就拿起电话要报警。经理拦住了邱阿姨对着柜姐说：“赶紧给她们办！”

  接下来柜姐黑着脸帮李十二办完业务。临走前邱阿姨还给了柜姐一个差评，同时邱阿姨还打电话投诉了这个银行。另外，因为当天办理业务的人很多，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被传上网络，在县城的各种群里流传。

  接下来，李十二他们去注销了二爸和二妈的电话号码。最后她们来到派出所，李十二要注销二爸和二妈的户口。

  前面注销的那些，李十二虽然伤心，但是还可以忍着，但当她看着新的户口本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时，她再也绷不住了。她拿到新户口本后滑跪坐在窗口下面嚎啕大哭。

  “我没有爸爸了，我也没有妈妈了！”

  李十二一边哭一边说。邱阿姨过去要把李十二扶起来，她看着邱阿姨又说：“邱阿姨，我没有爸爸和妈妈了！我变成孤儿了！”

  邱阿姨也被李十二的情绪所感染，她的眼眶也湿润了。她把李十二扶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李十二抱着邱阿姨，哭的撕心裂肺。

  “邱阿姨，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至此二爸和二妈在活人间存在的证据基本已经抹掉了，从此找到她们的存在的证据就是就是冰冷的墓碑还有没有温度的遗照。

  邱阿姨陪着李十二的这一天也是悲伤压抑的。当李十二回家后，她再也压抑不住，一路哭着回家。

  李十二回家后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她找到二爸和二妈的手机号，直愣愣地看了好久好久，才点了删除，等提示是否确定删除，她又取消了。

  李十二看着那个以后永远不会响起的号码，又点了删除，当出现提示时，她又取消。来来回回十几次，最后李十二心一狠，还是选择删除。那一刻李十二再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晕过去几次，也不知道自己的哭声到底有多大，隔壁邻居快把李十二家门都要敲破了，她依然没有停止哭泣。

  最后沙发被她哭湿了，地板上也有她的眼泪，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李十二站起来，没有去开灯，凭借自己对家里物品的摆放没有任何磕碰的回到房间。

  躺在床，睁着眼睛，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光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下床想去拉好窗帘，外面万家灯火，把整个城市都点亮了。

  “二二，妈妈跟你说你什么都不要害怕，爸爸妈妈就是永远守护你的灯。不管你有多远，我们呀都在家里替你点亮那盏灯。如果累了，走不下去了，别硬撑，回来！爸爸妈妈时时刻刻都看着那盏能指引你找到来时路的灯。”

  李十二想起以前二妈跟她说的话。外面那是多少为自家孩子点亮的指引回家的灯啊！可是她的那盏灯的守护者不在了，灯灭了！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未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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