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狭窄的楼梯后，大家眼前一亮，排排日光灯下映现出一个足有网球场大的空间，670平米只多不少。地下室向前远超出小白楼的范围，看来小广场下面都是地下室的范围。

  大家走进去细端详这另番天地。剑薇拍着地下室中间错落竖着的粗大俄罗斯原木，南荣花则惊叫着指着四周的机床设备。林丹扫了一圈说：“还都是数控的呢，车、钳、铣、刨、钣金还有注塑……全了，这里成小加工厂了！”

  在地下室中间的大板台前，钟离教授搓着手和林丹半申请半认定地说：“是啊，这里的设备都是新的，是目前国际上很先进的，有的还没有用过。作为我们的攻关实验室挺好，又安静又秘密。”

  荀阳接道：“这个韩国老板不让我们知道这个地下室，一定在这里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这回他更不该轻易回来了。我们就随便用吧。”

  这时林丹突然笑了下：“闻市长正想帮我们建一个集设计和制作一体的研究中心，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就这儿了。上面是设计楼，下面的制作车间。”

  林丹看看埃米莉和福原菊，三人同时点头道：“好啊，这里就是我们的美丽家园攻关基地。大家还要注意保密，以后没有钟离教授的允许，不得随便进入。”

  这时福原菊突然叫了一声：“我得和日本的同学联系了，看看富山鞋业公司的资料拿到没有，得赶在明天签约前交给闻市长。”说罢跑了出去。

  看着钟离教授疑问的神色，南荣花解释道：“是我们奉阳要和日本富山鞋业合资办亚洲最大的鞋厂。我们了解到富山鞋业虽然能再利用奉阳的污水进行生产，但排出的还是污水。他们虽然承诺最后的污水净化程度可以达到70%，比我们的鞋厂净化程度高，但还有30%的污水，而且水量很大。最要命的是这家企业因为污染严重是被日本地方法院判决禁止在日本境内再建厂的。现在他们跑我们这里来建厂，要投资十八九亿美元。但投资规模越大，污染就越重。他们这样做事很不道德，还对中国政府瞒着这个判决。福原菊是让日本的朋友到当地法院去复印判决书，交给中国的企业代表，就能理直气壮地和日本终止合作。”

  埃米莉接道：“这种欺骗合作方的行为在国际惯例上是要受到索赔的。中国企业完全有理由把日本先期运来的设备扣押作为补偿。”

  第二天上午在一间会客厅里，满面红光的日本代表与满面严肃的中国企业代表分别落座。闻市长和日本领事馆总理事坐在一起谈天。铺着红布的签约长桌上摆着几盆怒放的鲜花。

  福原菊在用日语发言：“这座大规模的鞋厂要日产18万吨废水，鞋业废水色度深，气味浓，进水色度超标达2000倍，并且含有致畸、致癌、致突变的苯系物、重金属以及挥发酚等污染物，现在世界各国都禁止开设这种规模的鞋厂，这也是中国制造的鞋能遍布世界的原因。但我作为联合国驻奉阳特使，要保护奉阳的环境不再受更严重的污染，所以我建议奉阳市取消这项合资项目。”

  日方代表马上生气地表态：“你还是日本人吗？按照先期协议我们已做了很多工作，如果要停止协议中方要加倍赔偿我们的先期投入的损失的。”

  福原菊正色地回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们日中两国人民都崇拜的孔子说的话。你们对污水净化处理的承诺标准在国内都做不到，在中国就更不可能了。这不是在欺骗合作方吗？”  福原菊不知今天的仗义执言会不会为她日后在横滨的工作造成了麻烦。

  这时她示意中国企业代表递给日方代表一份材料，日方代表低头一看神情大变，马上转给日方代表团其它成员，然后跑过来与总领事交头接耳起来。全场气氛顿时有了变化，中国企业代表个个眼里有着愤怒和不满，日方代表们人人如霜打的茄子理亏地低着头。

  闻市长侧头对日本总领事小声但威严地说：“对不起总领事先生，我们的企业已将富山鞋业先期运抵的两条制鞋流水线依照国际惯例加以没收，并保留继续诉讼的权利。”

  晚上，商场里电视柜台前挤满了路过驻足的顾客。满面墙的电视里同时播放着闻市长的讲话：“亲爱的市民们，作为奉阳市的市长，我很不情愿地告诉大家，今年我们经历了九次光化学烟雾天气，环境污染的杀手已有九次偷偷地侵犯我市，我们终于查明了那几天马路上出殡的车队特别多的原因，正是那九个日子的第二天、第三天我们的城市死了近千人。这个光化学烟雾杀手就是我们奉阳的汽车尾气和工业废气排放造成的！”

  在一个临街的家庭里，端着东西的主妇在走向餐厅时看着电视停住了脚步，正在喝茶的男主人和在屋角看漫画的儿子也抬起头注视着电视里焦虑万分的闻市长：“一个两岁的男孩住在刚装修好的新家里居然也得了肺癌，这个人间悲情纪录就发生在我们奉阳！今年奉阳患肺癌的死亡人数比去年增加了四分之一！  而且马路边的肺癌发病率远比小区里高……”

  写作业的男孩扔下手里的书扑到妈妈的怀里，男主人站起身来看看窗外灯火辉煌的街道。

  一个大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坐着满满的机关干部，都在全神贯注看着台上的大屏幕，显然是有组织的收看。

  屏幕里闻市长挥着拳说着：“大气污染是一只狼，室内装修污染也是一只狼，食品污染更是一只狼，奉阳严重的水污染也是一只狼，还有农村的化肥农药和养殖污染——这是一群狼，它们肆虐在我们城市的每个角落。从今往后的日子里，我们要把这些祸害人的狼找出来，要认清它们，要赶走它们。我们要在联合国特使的指导下，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全民减排，我们再不能捡了经济丢了环境，只顾发展忘了民生……”

  宽阔的市政府广场各处扭秧歌、唱歌的人们都停了下来，仰头望着新华大厦上的巨幅LED屏幕，闻市长在挥手高声疾呼：“狼来了，狼已经来了！现在是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了，让我们一起把狼赶出我们的城市，赶出我们的家园，赶出我们人类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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