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离婚吧。”

  “总归最后都要离婚的，提前离婚和按时离婚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和你在领证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知道这件事情。”

  “离婚，是我和你这段婚姻的结局。”

  沈念之说着，语气就更加冷静了。

  她发现，当她可以冷静地面对何未逢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原来她的内心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这就是你昨天说的，今天要和我当面说的事情？”

  何未逢表情十分难看，可说话语气仍然克制。

  “是。”

  沈念之盯着他那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眸，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何未逢不明白，为何她原本要说的会是这件事情。

  “刚刚和你说的离婚，是第一件事情。”

  “爷爷痊愈，是第二件事情。”

  “我今天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情，是我怀孕了。”

  沈念之拿起右手手掌心一直紧紧攥着的彩超报告单。

  她将折叠好的报告单完全摊开，展示给何未逢看。

  这一张报告单连带着沈念之刚刚说的话，又是丢给何未逢的一颗炸弹。

  何未逢低头看着报告单上写着的那些文字，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注意到了报告单上写着的时间，9个周多……

  严格算来，那不就是在他和沈念之说要分居的那段时间。

  所以，是那个男人吧？

  何未逢不再看那张报告单，视线又回到沈念之的脖子上，他在盯着那些明显的红痕。

  一个男人的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是再明显不过的。

  通过这种方式来宣示主权罢了。

  肯定是他才刚和沈念之说了分居，那个男人就趁虚而入了。

  卑鄙！

  “本来，我今天是想和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情的。”

  何未逢稍稍移开视线，提起自己今天的目的。

  “本来是想说那天说分居不是我的本意。”

  何未逢垂下眼睑，原本紧握的双手稍微松开。

  他昨晚还在反复想着，今天要怎么开口和她说比较好。

  可是现在觉得，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好似也没有什么必要要说了。

  “那你的本意是什么呢？是不想分居？是不想离婚？还是别的什么？”

  沈念之只是仍旧盯着他的脸，但眼神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喜。

  “就是想要和你解释，我并不是想分居。”

  何未逢抬起眼皮，望着沈念之的那双眼，刚刚怒火时说出口的话，现在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有些许的后悔。

  “是你让我明白了，我不应该在这场婚姻里抱有任何期待的。”

  “其实我不怪你，本来答应和你结婚就是我自愿的。”

  “只是通过这场婚姻，结束了我对你的喜欢而已。”

  说到这里，沈念之忽然笑了笑。

  “两个月前你和我说的时候，我已经确认死心了，只是，想到婚姻的基础——爷爷的病，所以，才一直没有提而已。”

  “但现在，一切情况都变得十分明朗了，爷爷已经痊愈了，你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沈念之笑得释怀了，忽然，她把这些都想通了。

  果然，如彭笑笑所说的，总要经历过，才能给一段情感画上句号。

  而她的确在一天天地减少对于何未逢的喜欢，直至这种喜欢归于泯灭。

  “念之，如果……”

  何未逢注意到了她眼中的释然时，心却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我当时没有说分居……”

  如果没有那个冒出来的他不知道的男人……

  何未逢咬了咬唇，语速明显停顿，想着如何表述。

  “是不是现在我们会更和谐一些？”

  或者说，是不是有可能现在的他们会更好一些？

  再好一点的时候，可能他就会像李医生所说的，鼓起勇气和她说明一切了呢？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话……

  “会吗？你觉得会吗？”

  闻言，沈念之反而笑得更加大声了。

  “你有设想过关于我的未来吗？”

  “你说，离婚之后，你还是会回到M国，你会选择在M国定居。”

  “你认为我想去M国吗？你在作出这些规划的时候，有想过我的一丁点事情吗？”

  沈念之想到了之前问过何未逢无数次的问题。

  关于在哪里定居这件事情，她已经问过何未逢很多次了。

  而每一次，何未逢都会给她否定的答案。

  “你说，戒指不需要时刻戴着，因为会不方便。”

  “为什么结婚会变成不方便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结婚，所以不方便。”

  这不就是何未逢一直以来的想法吗？

  结婚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所以象征婚礼的戒指又何须时刻戴着呢？

  “你说，和你结婚，没有婚礼、没有婚戒、没有蜜月。”

  “以后等我和真正心仪的人结婚了，和心仪的人一起完成这些仪式。”

  “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这些仪式吗？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心仪的人。”

  沈念之就这么看着何未逢的那一双眼，说着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是你让我明白了，我不要再和我心仪的人结婚，而要和心仪我的人结婚。”

  最后说着这一句话的时候，沈念之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而何未逢怔怔地盯着沈念之那不断滚落的眼泪，所有想要挽留的话，这一刻都被堵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话，全部都是他曾经对沈念之说过的话。

  而关于她的未来……

  扪心自问，何未逢的确没有思考过。

  之后的事情……

  是要留在国内吗？

  还是回M国？

  可他的事业重心本来就在M国，当初回国的确也是为了爷爷。

  甚至，刘叔刘嫂都知道再过几个月，他们就都可以回M国了。

  “是我从来没有顾及过你，我原本也只是想着不要再分居，但之后的事情，大概率还是会按照我原本的计划，而我原本的计划里，的确从未有你。”

  何未逢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已经满是泪痕的沈念之。

  如果，一段婚姻里，夫妻对于未来的规划都未见彼此，又谈何夫妻呢？

  答案，实在是显而易见。

  何未逢还是承认了，关于他的未来里，从来没有沈念之。

  “吃过早餐，我们就去办手续吧，不要辜负了刘叔的手艺。”

  得到了答案，沈念之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好。”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这一个字。

  他应下了。

  何未逢看着她擦掉了自己的眼泪，顶着红肿的眼睛，像是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是他对不起她。

  “怀孕很辛苦，你要小心一点。”

  其实还想说别的，但是……

  何未逢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当然，这是我的孩子，会姓沈。”

  沈念之的回答冷静了不少。

  “至少，让我怀了孩子的这个人，他很喜欢我。”

  “他和我说，我们不止会有下一个冬天，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属于他。”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非要给她扣上这个帽子的话……

  那这顶帽子，她戴上就是了。

  而他总在她面前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让她很累。

  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呢？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全部都记得。

  何未逢听着沈念之那带着鼻音的声音，舌尖抵着后槽牙，原本松开的双手紧握成拳。

  “是，能这么说，是很喜欢你的。”

  他最后想要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一句话了。

  “谢谢。”

  本来以为，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会毫无波澜的。

  可沈念之还是高估了自己。

  沈念之的泪再次滑落了下来。

  至少，这段婚姻结束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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