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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沸沸扬扬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关系如果突然被绑在一起了,不是关系的进一步就是疏远。

  夏光一行人收拾完黑板报后,教室里的钟表还差5分钟才下课,于是开始了唠嗑大会。

  岑西西一脸正经的问:“夏夏,你是不是忘了给我申请颜料了还是真的很难申请,我觉得要是有颜料的话,会画的更好看的。”岑西西一脸可惜,脸上冒出苦苦的表情。

  夏光解释道:“对不起西西,我们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老师,老师说带我们去拿粉笔,然后,一时没有想起来,就匆匆回来了。”

  “夏夏忘记了,那聿时学霸为什么没想起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岑西西一脸八卦,凑近聿时,打趣意味深长。

  聿时不习惯异性的靠近,不动声色的挪开身,开口道:“没发什么什么事,就是遇见了一个暴脾气的老师,顺便被批评了一顿。”

  夏光接着聿时的话说:“没错,那个老师脾气差,有点不好对付。”

  听到夏光的解释,岑西西不好继续发问,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淮北看着夏光和聿时之间的小动作,眼眸死死盯着,妄想看出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他和她之间就好像是朋友之间的私下的沟通,看不出变化来。

  夏光感觉到一束目光,锐利,冰冷,让她很不舒服。一抬头看见江淮北那双想要深究到底的目光,她急忙避开视线。

  一个人帮衬另一个人,不是同谋就是有感情纠纷。

  “有趣,你们之间肯定有事。”看见夏光躲闪的眼神,他更加确定心里的这个想法,眼瞳收缩,眼尾的弧度拉长,尽显锋利。

  “叮铃铃”放学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打断了江淮北愈发深沉的眼神,也破除了诡谲的氛围。

  岑西西着急的拉着夏光跑下楼,还不忘恭维一句:“我和夏夏先走了,两位大神慢慢聊啊,不打扰了。”接着就是无影无踪。

  留下聿时和江淮北站在原地,嘴角动了动,眼前早已没有了人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和空气说话,他们是不可能做的。

  江淮北玩笑道:“岑西西跑的挺快的,一点都不像娇滴滴的岑妹妹。可怜了我们,眼前只有空气了,走吧,同桌。”

  “我们也去吃饭。”这一句话压的很刻意,像是提醒又像是暗示。

  聿时舌头顶了一下牙后根,啧了一声,很不爽的张嘴,“江淮北同学倒是自来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是兄弟呢,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表面上那么血溶于水,兄弟情深。”

  江淮北说话的语气让他想起了往事,他心里对他的讥笑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他的心情很是暴躁,他想动手打人,但是看见江淮北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他释然了。

  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也就会这么点伎俩了。

  聿时的语气越发猖狂,挑衅感爆棚,“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就你,还够不着。管好你的想法,不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要不然,我不介意替江先生管教管教你,毕竟我也有这个权利的。”

  江淮北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握成了拳头,都可以听见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慢慢的,他手指松开,手指关节变成了红色,轻呵一声。

  “哥,我们之间非的这样吗?就因为那件事吗?你知道的,我也是无辜的,我就那么罪无可恕吗?”

  “我当时也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啊”

  “你当真要这么狠心,不肯原谅我。”

  他的嘴角渐渐紧闭,鼻腔哼出了音,“呵呵呵,我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你刚认识没几天的人。”语气带着自嘲,“我就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吗?难道我会去对付一个女孩子,以此引起你的关注吗?”

  对面传来冰冷的声音,“你就不该和我在同一所学校,这样我还能不那么恨你,我还能像之前一样,表面上和你成为朋友。”

  “还能早点原谅你,也原谅我自己。”他的声音染上了悲伤,原本的桃花眼不再是醉醺醺的,变成了赤红,眼瞳里红色的血丝涌现,他是夺人性命的死神,砍伐饿鬼冤魂。

  他曾经从死神手里逃窜,对于他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他的存在是对的吗?

  聿时和江淮北是亲兄弟,原本该是一个家庭的亲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没有那场下了好久都不停的大雨。

  聿时和江淮北的父亲叫江辕临,她们的母亲叫江宣,他们的父母都是姓江,当时父母那一辈子人经常开玩笑道:“以后孩子无论跟谁姓,都不会有事,你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啊,孩子的姓什么都不用纠结,跟谁姓都好啊。这桩婚事谁见了不满意。”老奶奶和老爷爷笑的褶皱变成了一个湖,嘴都合不上。

  这桩婚事也的确万分美满,结婚一年后,聿时出生了,当时聿时还不叫这个名字,他也姓江,字淮南,江淮南。时隔一年,江淮北出生了。家庭很是幸福。

  父母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孩子,生完了二胎,也不再打算要了,一是江辕临心疼妻子江宣,二是都两胎了,恐怕第三胎还是儿子,三是江宣觉得有两个孩子就行了,多了,爱更不容易平均。她只想孩子们可以健康快乐长大,那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江淮北五岁那年,小孩子对外界的好奇心比较重,再加上上了幼儿园,接触到的东西比较多。

  江淮北那一天奶奶的问爸妈,“爸爸妈妈,为什么我叫江淮北呢?”小孩子收到委屈就容易哭,江淮北眼睛掉下颗颗饱满的水珠,挂在睫毛上,可怜巴巴的。

  江淮北凶凶的质问道:“我今天上课时,老师让我们说出自己名字的由来,我不知道,然后……”小哭包有点接不上气,哼唧哼唧的,断断续续的说出:“就是……就是老师说我的名字起的缘由,她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江宣笑了:“这不是挺厉害的吗?老师说的话都记住了。”

  小哭包点点头,鼻腔哭音很重:“不是这个,然后……有……有同学说,我这个……这个名字起的不好,因为……因为……橘生在淮北就……就不是橘子了,说我……我不是好橘子……说我说我……名字不好。你们……你们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他们……他们,都说叫江淮南好,可是,那是我哥哥的名字啊,我……我想和我哥哥换名字,我……我不想……叫这个名字了。”说到最后声音颤抖的很厉害。

  江宣看了眼江辕临,白了他一眼。埋怨道:“都怪你,我都说了当初不要引用这句话,你到好,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吧,怎么办?孩子哭成这样,你哄?”

  江辕临心疼妻子道:“好好好,我哄,我哄,你别生气,别生气啊,你身子不好,千万别动怒。”

  江辕临轻声哄道:“淮北乖,你和你哥哥是不是亲哥哥,你看,你们的名字正好在一句话里,是不是正好照应了你们的关系,所以啊,你们的名字都很好。”

  小孩子心性不成熟,容易被外界误导,小哭包哭的越发厉害:“我不管,我不要这个名字。”

  说完,气上头了,不管不顾的闹腾,江辕临手忙脚乱,怎么都哄不好,看着妻子被江淮北气苍白的脸,他怒不可遏的开口:“不准闹,名字是不可能换的,你哥哥也不可能同意的。”

  如果从来一次,聿时一定会同意的,他会赶到现场,阻止厄运的发生,可是他也才六岁,还是个孩子。

  平常都不凶自己的爸爸吵了自己,一般心里都受不了,他感觉爸爸妈妈不爱他了,他们只喜欢哥哥,不喜欢他,他不想要他们了。

  于是江淮北兴冲冲的跑出去了,趁爸爸妈妈没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全家人都在找。

  不好的事情总是发生在阴雨天,吵架也好,意外也好,厄运也好,所有的事都在阴雨天。

  天色被乌云染色,一阵雷阵雨哗哗落下,清洗着这座城市。

  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江淮北,一家人很担心,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里呢?要是被人拐卖了怎么办?急的火烧眉毛,坐立不安。

  小孩子肯定是去安全的地方,江淮北跑去了岑西西的家里,去躲着他的家人。

  岑西西的父母很快发现江淮北的父母在找他,毕竟两家的距离不近,急忙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来家里接人。

  江淮北心里气早消了,心里别扭,于是自己拿着小雨伞,出去找妈妈了。

  于此同时,江宣和江辕临也在往那边去,作为哥哥,聿时也在其中。

  雨越下越大,人的变得视线模糊不清,他们在一条马路对面碰面了。

  江宣对江淮北轻柔的说:“淮北,你别动,我去接你”,江宣撑着雨伞,等到了绿灯,沿着斑马线过去。

  聿时看着他妈妈的身影,雨太大了,他有点看不清,她的身影很淡淡,他感觉她好像要不见了,他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恐惧感蔓延至全身,他的嘴唇变成了紫色,他怕,他喊出了声:“妈妈。”

  江宣转头,微微一笑,很美,大雨模糊了她的脸庞。江辕临对聿时说:“没事的,你妈妈一会儿就把弟弟接回来了,相信爸爸。”

  早知道结果,江辕临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去接人,他后悔了一生。

  滴滴滴,一辆大卡车从斑马线上直冲过去,车子溅起了浪花,一朵朵,透明的白色花朵。人砰的一声撞出了,雨伞在空中抛出了弧线,短短几秒,落地。

  地面上躺着黑色雨伞,不远处,鲜血染红了一片,从中心到四周蔓延,人在血泊里躺着,雨依旧下个不停,红色哪里都是,顺着雨水一点点染色。

  聿时眼睛愣住了,他不顾一切冲了过去,雨水淋湿了全身,“妈妈,妈妈……”,他机器的大喊着,一遍又一遍。

  他想要叫醒他的妈妈,告诉她“妈妈,不要睡,你睁开眼睛,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不要睡,好不好。”

  六岁的他身上染上了红色,一片一片,脸上被碎石磨出了伤口,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颜色,是红色的,手上也是红色的,眼神无神。

  身后的救护车的声音格外响亮,人的声音喧嚣,他都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看见江淮北呆在原地,被吓的动不了。

  他一个大步向前,冲到江淮北的面前,眼睛通红,狠狠地说:“你为什么要走,你要是不走,妈妈就不会出事,江淮北,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以后别叫我哥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少年拖着身上的衣服,眼泪流个不停,雨依旧没有停,雨水冲刷着颜色,他所经之处,身后鲜红一片,他身上的颜色冲刷掉了。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

  五岁的江淮北永远记得那天,他哥一身鲜血,狠意的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永远都在愧疚,他失去了两个亲人,一个不在人世,一个相隔万里,不再相见。

  因卡车速度过快,人当场死亡,抢救无效。聿时没有跟着爸爸,他选择跟着爷爷奶奶家,他无法在这个家呆着,他忍不住自己,会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用。他搬走了,也改了名字,上其他地方上了学。

  江辕临没有反对,他受了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他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房间里挂满了妻子的照片,他麻痹自己,他告诉自己,他的妻子还活着。

  五岁的江淮北继续跟着爸爸,他不忍心爸爸一直这样,他选择不走,他想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他要照顾爸爸,照顾这个家。

  那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一时间传的很厉害,大家都在惋惜,多好的人,怎么出了意外,这个家算是没了。

  不是人家的事,他们也只是闲来无事谈谈罢了。迟早要忘记,或早或晚。

  世间的悲喜,通的只是当事人,旁观者清,从来不入局。

  他们谈的沸沸扬扬,他们说的不是无生命的人,他们说的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生命。他们拿刀都在往人心尖上动刀,把伤口划的血肉模糊,在痊愈与撕扯之间往复,痛的久了,麻木了,就可以不再疼,是不是也可以当成一个闲谈的人,不痛不痒的说起,可以释怀。

  你身处人间,脚踏地狱,伸手拽着天堂,饿鬼撕扯你的皮囊,贪婪的人啃食你的血肉,你的灵魂摆渡,不得不行走,活在这杀戮横生的寂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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