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好酒。”小二吆喝着，将酒端到了陈羽二人的酒桌上。

  “好的，你下去吧。”陈羽对小二说道。

  小二听到后便走了，临走前时不时看向林枫的手臂。

  他退到墙边和同伴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几个人的眼睛也时不时朝林枫身旁瞥来。

  有些话甚至传到这酒桌上来。

  陈羽有些不悦，不是因为林枫被人议论而不悦。

  而是因为品酒的兴致被人打扰而不悦。

  陈羽想要起身叫停那几位小二，林枫却止住了他。

  “没事，自从断了这俩手臂，我就没少被人关注过，不算什么事的。”

  陈羽在一旁听着，林枫误解了他的意思，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陈羽的目光转向林枫，光是看着他，陈羽就已经能想象到紫灵嫣是怎样羞辱他的了。

  明明每一剑都可以斩杀他，却偏偏要留下这些可怖的伤疤。

  就像是猎豹，在抓到猎物后，非要玩弄几小时再将其吃到肚中。

  “你这伤势都是被我师姐所伤？”

  陈羽明知故问。

  林枫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就怪了，师姐向来不会对人痛下杀手。”

  “除非是仇人。”

  “她只会对仇人这般，玲珑阁的焚天就曾被她砍断双脚。”

  林枫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其实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如果真的与紫灵嫣结仇，那也只可能是“另一位林枫”做的。

  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会继续做着某些特定的事。

  像是被天地的意志所裹挟，为了完成某个目的而被操控着。

  “我真不记得有做过什么。”

  “只是......”

  林枫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和眼前的男人说接下来的话。

  还不能确认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紫灵嫣的师弟。

  如果是，误会一旦解除，他说不定就能脱离现在这危险的境地。

  但转念一想，陈羽的一面之词能不能说服紫灵嫣也是个问题。

  “看来你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啊，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过问了。”

  陈羽拿起酒杯开始慢慢饮酒，他打开一旁的窗户，看着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林枫要说什么，只是想要在喝酒的时候有个伴。

  至于聊什么，那不重要，那只是喝酒的余料罢了。

  陈羽举着酒杯，看着夜景慢慢酌酒，林枫失了手臂，只能用灵力举酒豪饮。

  “哦，对了，你是怎么遇到那孩子的？”陈羽话锋一转。

  林枫低头看了看酒杯，街边的火光透过窗户，映射在酒水上，倒映出他可怕的面孔。

  他闭了闭眼，沉思了片刻，开口时却没有回答陈羽的问题。

  “陈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陈兄答应。”

  说完，林枫从椅子上站起，竟忽然对着陈羽跪了下来。

  “林某这次已是凶多吉少，如果在下死了，还请陈兄能收养那个孩子。”

  搞什么？

  在林枫下跪的那一刻，陈羽已经能想到林枫为了保命而丑态百出。

  他与紫灵嫣是同门，以往的林枫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是林枫没有，他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让他收养那只狐妖。

  被人族通缉的狐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错过什么？”

  陈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恼怒，心中莫名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挫败与羞恼。

  不应该是这样的，林枫应该是做事托大，贪恋女色，行为不洁的。

  他应该做个小人，做个败类，做出一件件让人奇耻的丑事才对！

  他不该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

  他根本就不是林枫!

  是陈羽不愿认清现实。

  还是他真的发现了林枫的异样。

  大概那时的陈羽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陈兄说过了，紫灵嫣只会对仇人这般行径。”

  “想必是在下无意间牵动了她的怒气。”

  “与其让一个正在发怒的仇敌停止怒气，倒不如及时止损，另谋出路。”

  林枫的话语间带着温和，陈羽从他的脸上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诡诈。

  丑陋的面容上流露着难以言喻的情感，释然亦或是解脱。

  他似乎下定决心要脱离什么，也不再企图挣扎。

  “你可以求我，不，有求于我，我能让紫灵嫣不再追杀你。”

  陈羽的语气笃定，为自己能保下林枫这件事打了包票。

  林枫所带来的强烈反差让陈羽发了昏，让他的言语有失理智。

  他急切想要林枫像以前一样，亦或是未来的记忆中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圣人。

  不为自己，只为他人，卑微的祈求。

  失控的情绪让陈羽变得激动，语气比刚才更加重了几分。

  林枫的眼里有过一丝的惊讶，他平静地说道。

  “谢谢陈兄的好意，只要能帮我照看那孩子，林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林枫居然开始哽咽起来。

  他忽然站起了身子，用灵力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次感谢陈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他的声音朦胧，仰起脑袋久久凝视着天花板，遮盖断臂的衣料随着清风徐徐摆动着。

  林枫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陈羽，而陈羽却总想要看到林枫出糗的模样。

  未来的记忆早已深深刻入陈羽的骨髓，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林枫的转变。

  可当他看到林枫昂着头强忍泪水的模样，不禁让他也为之动容。

  他不是天命之子么？不是带着滔天的鸿运降生在这方世界的么？

  为何我的一句气话，口头上半真半假的承诺就能让他的眼角泛起泪花？

  这哪像是个幸运儿，倒像个生如浮萍的苦命人，在这残破的世界里方得一丝慰藉。

  “是我多言了。”

  陈羽忽然轻笑起来。

  这一刻起，他不再像看待仇敌那般审视眼前这个男人了。

  世界太大，千奇百怪之事本就数算不尽。

  可能的确是那次死亡让林枫改变了，又或是缺失了记忆后反而让他成熟了。

  林枫他就是林枫，而不是被定义过的，叫做天命之子的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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