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阳觉得老爷子一定是疯了，老年痴呆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王蝉鸣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给鑫火搭把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不了鑫火需要的。

  这乡下来的小子何德何能，又给老头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要是真这么容易解决鑫火面临的难题，他又何必费尽周章地去巴结身边的这个矜持的老外，直接去求王蝉鸣不就得了？

  说到底，鑫火的坑太大，不是一般人可以填的。

  老头子岁数大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家伙身上，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他心里头这么想着，却不敢当面这么说，因为秦荣光要是再一次发脾气，可能真的会把东西往他脸上砸。

  秦家的老二和老三，包括秦荣耀，其实也暗暗这么想，不过，在他们眼里，新兴港的投资项目，即可以是拖垮秦春阳的关键，也可以是他们未来掌控秦氏集团的跳板，所以来一个“浑水摸鱼”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所谓的各怀鬼胎，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同一个血脉里却可以勾勒出五种不同全然的心思。

  王蝉鸣选择性地沉默。

  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给了自己一个无中生有的模棱两可的身份，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心理建设和人物背景塑造，敏锐而又老辣的秦荣光很快就将他三缄其口的并不怎么丰富的人物形象脑补得非常完美。

  当然，他的身份和年纪摆在这里，都不是那么容易会让这样奸猾的人轻易去相信，但不巧的是，他却知道一些现在的人并不知道的秘辛，此刻说出来，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石破天惊。

  姑且称之为秘辛，因为在不久的将来那会是众所周知的新闻。

  打个时间差，就能够无往而不利。

  王蝉鸣的沉默震耳欲聋，秦荣光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年轻人并不似他的年纪那么幼稚而不谙世事，相反，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慎重，而在某些事情上的见闻并不是一般这个年岁的年轻人会接触到和会去思考的。

  秦荣光甚至觉得他儿子秦春阳这么些年，跟王蝉鸣比起来，年纪简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想到此处，老爷子终究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的大儿子一眼，越发觉得这个大儿子不顺眼了。

  秦春阳吓得又缩了缩脖子，就好似内心的那点想法突然被窥探了一般，又是一阵慌乱。

  秦荣光心里唉叹了一声，大致上是难免会生出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感，老子英雄儿狗熊，大概是这种无力，想来也就那个跟他始终不对路的女儿有些魄力，可惜了，偏偏是个女的，还是个小生的，女生外向，这偌大的家业总不至于要交到她的手上。

  实际上，秦荣光是有些难为他的几个宝贝儿子们了。

  他以一己之力闯出秦氏集团这么大的家业，虽说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是一穷二白的白手起家，但也是有大毅力、大机遇和大能力的，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他都算得上是一个人杰了，相形见绌之下，秦春阳几人的确是显得太过平庸，甚至是有点蠢笨。

  但反过来说，至少在普通人的眼里，秦董、秦总，仍旧是高高在上，是不可企及的人物。

  有时候人的身份地位，并不是完全能够和能力所匹配的，大多数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德不配位，但他们为什么能够牢牢占住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他们的出身。

  秦荣光并不觉得他低三下气地和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交流，甚至是请求帮助，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如果能够让鑫火重新走上正规，这张老脸他是豁得出去的，早些年摸爬滚打的时候，刚刚那般的低头，跟那时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现在，王蝉鸣的一阵沉默，在他看来，是到了要讨价还价的地步了，因为在之前，他已经展现出了一定的眼光和实力。

  “小王，你有什么困难或者说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只要是我们秦氏集团能够办到的，我们绝对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说个不字！”

  任何事情都有交换的价值，在秦荣光看来，鑫火的救赎与秦氏集团而言，是走出困境的唯一正途，不但不会损害秦氏根基，甚至有可能一飞冲天，所以饶是他一向“胸有城府”，此刻也不得不亲自上阵，把话说得十分直白。

  王蝉鸣意识到，鑫火的迫切，其实远比他预料之中地要严重地多。

  但他依旧沉吟不说话，因为有些事他不能说得太明白了，因为太明白了，他就露馅了。

  “不好说！”

  的确是不好说。

  王蝉鸣越是这样，秦荣光便觉得他越是有能力解决，这样的表态，只是在待价而沽。

  “小王，你觉得这栋老洋房别墅怎么样？”

  他突然这样问。

  “啊？”

  王蝉鸣愣了愣，心道好家伙，秦荣光真是舍得下本钱，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在这寸土寸金的沪市，一栋位于市中心的老洋房别墅，那数字后面可不得跟着一长串的0才能够买下来，有时候，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

  “爸！”

  秦家老二和老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制止，语气里满是埋怨和惶恐，哪里能到了要把别墅送人的地步。

  他们都觉着自家老爷子一定是失心疯了，或者说王蝉鸣这个小子是他们不知道的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子。

  后者的可能性反倒是更大一点。

  但不管怎么样，这栋老洋房别墅要是真送出去，那未免也太让他们肉疼了。

  “吵什么吵，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两个来给我当家做主！”

  秦荣光板着脸就是一顿训斥。

  他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大方，是因为他知道，王蝉鸣是受不得这样的大礼的，他若是受了，那反倒是更好，说明鑫火的事情，他就一定得记在心里，但不管是哪种结果，他的姿态都是要明确地摆出来的，这样才能让王蝉鸣动容。

  “别墅，当然是极好的！”

  “那就送给你！”

  老爷子很爽气，大手一挥就说出了这几个字，秦家三兄弟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又是心疼，又是觉着秦荣光一定，一定是老年痴呆了。

  虽然知道秦荣光说起别墅的目的，但听到送给你三个字的时候，王蝉鸣还是小心脏漏了一拍。

  财帛动人心。

  但他知道，这样的，他是万万受不得的，不管是他是否真的有他自己给的身份，他都不能受。

  “秦老您是真大方，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也不能收这样的礼，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秦荣光轻轻地拍拍脑门，似乎这时候才后知后觉，道：“瞧我这个老糊涂，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是一时心急！”

  这番动作和话语的表演成分就太重了一些，似乎知道王蝉鸣一定会拒绝的一样，他很顺口地就接了过去。没有半点涟漪。

  秦荣光内心还是极为震惊于王蝉鸣的坦然和平静的，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很少有面对巨额的财富而这么处变不惊的，纵然是见多识广，但沪市的老洋房别墅的价值，是可以给人以心灵上的震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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