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空的行为与想法都颇为疯狂，连朱雀奶奶见了，也是心惊肉跳。

  别说是他。

  哪怕是朱雀奶奶自身，以化神初期修为，的确能够在这山林外围笑傲一方，随手灭杀诸多妖兽。

  可是谁也不知道。

  这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究竟潜藏着怎样恐怖的妖孽。

  而薛空却肆无忌惮。

  在此地展开疯狂的杀戮，只为领悟杀戮道，成就化神。

  对此。

  朱雀奶奶眼神微动，心中暗道：“当初我修为初步达到元婴后期，并不知晓若想成就化神，需走出自己的道。”

  “为此，荒废了数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化神的方法。”

  “直到无从捉摸，才外出云游，遇到停滞在此列的元婴修士们，逐渐得知化神的奥秘。”

  “此人步入元婴想来不久，却能迅速沉入此道……”

  “只可惜，杀戮之道岂是那样容易领悟，以他的心性，要想成就杀戮道，根本不可能。”

  朱雀奶奶只是一眼，便将薛空这番决策的结果预料到。

  当即不再在意。

  寻了一座高耸的山峰，在那山峰顶部盘膝坐下。

  她远远望着杀入妖兽群中的薛空。

  没有施展任何法术，也没有运转修为去镇杀妖兽。

  而是以最原始的方式……肉搏。

  一拳一脚，皆散发出莫大的威能，强悍的肉身之力，轰杀妖兽。

  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见薛空沉浸在这种状态中，朱雀奶奶只是瞥了一眼，就缓缓闭上了目光。

  她看出薛空领悟杀戮道的不可能。

  却不打算告诉他。

  能让这魔头浪费时间在这里，她心中才会感到畅快，怎么可能去相助。

  岁月如流水，不经意就从指间流逝。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薛空不知道自己轰杀了多少妖兽，也忘记了自己在这山林待了多久，他满脑子都是杀戮。

  将视线中一切生灵屠杀殆尽。

  只不过在这杀戮之中，却情不自禁地保持着一丝清醒与理智，使他的杀伐时，会主动去感受杀妖时的感觉。

  他浑身浴血，身子膨胀了一圈，如同一尊小巨人，以强悍的肉身之力，轰杀面前一切之灵。

  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薛空腹部被朱雀奶奶偷袭留下的伤疤早已消失。

  但他身上，却多出不少伤口。

  跟他厮杀与奋战的妖兽，修为也逐渐从结丹提升到了元婴。

  一人独战这山林外围的所有元婴妖兽。

  即便是天妖战体的强大恢复力，在持续不断形成的伤势中，也逐渐恢复不过来。

  疼痛时刻伴随薛空，他却浑然不在意。

  甚至因为这种疼痛的存在，使他没有迷失在枯燥的杀戮中，脑子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杀！

  薛空一拳猛地轰出，肉身之力形成气浪，滚滚前行。

  他的拳头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妖兽身上。

  前方不远处一头元婴初期妖兽，却发出凄厉的嘶鸣，身躯崩溃，轰然炸开。

  红色的血雾被风一吹，便消散了，连血腥气都没有留下。

  这四个月中，死在薛空手中的妖兽大多是以这样的下场死去。

  轰！

  七位元婴妖兽嘶鸣而来，齐齐施展手段，轰在他的身上。

  薛空喋血，身躯倒飞了出去。

  他却仰天长笑，双拳紧握，不知疲倦一般，继续杀入妖兽群中。

  远处的朱雀奶奶始终双目紧闭，自顾自修行，领悟自己的悲情道。

  薛空的杀戮尽管激烈，但她心中已然明白，他不可能领悟出杀戮道，哪怕他将这整座山林的妖兽杀光。

  也都无济于事。

  天气将寒，寒风呼啸不断。

  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将这山林染成白色。

  仅仅数日时间。

  这里就变成白雪皑皑之地，天空轰鸣声不断，大地上也有妖兽在愤怒嘶吼，震得大地连连颤抖。

  树木上的雪花不自觉簌簌掉落。

  鲜红的雪花洒向四周，薛空整个人都变成血色，一头黑色长发随着寒风飘摇，他双拳出手凌厉，整个人透出一股寂静感。

  他的双目逐渐深邃。

  他也逐渐变得面无表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杀。

  春去秋来。

  距离白飞在这里领悟杀戮道开始，已经完完整整过去了一年时间，天地大雪消融，春暖花开，大地复苏。

  薛空身前已经不再有妖兽，全都被他杀光。

  一尊似是黑色，又似是红色的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天空上，冷冽的风吹打着他的身躯，他却纹丝未动。

  黑色是他一头的长发。

  红色是他满身的鲜血。

  “唉，世人多磨难，修道者，岁月眨眼间逝去，这一年，他果然是一无所获，不出我的预料。”

  朱雀奶奶深深叹息一声。

  起初，她很乐意看见薛空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可是随着她也盘膝于此，感悟自己的悲情道，不知怎得，心中那股对薛空的憎恨，已经开始变淡。

  一年的时间，对修士来说，并不算长。

  甚至可以说短得如眨眼之间。

  若是其他人，对于薛空犯下的罪行，别说一年，恐怕生生世世，都难以释怀与原谅。

  但朱雀奶奶却不同。

  她感悟的是悲情道，不论怎样强烈的情感，都会随着她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时，全部转化为悲。

  憎恨是如此，愤懑也是如此，不甘，对过去的留念……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年之中，尽数转化为悲。

  融入她的悲情道之中，使她的道，走的更坚定，也更稳重。

  也使她的修为，正在快速提升。

  修为达到化神之后，灵力的多寡，已然不再是修为提升的关键，关键便在于道，自己所属的道。

  只要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修为提升便不在话下。

  “盲目追寻杀戮道，以身入局，抛弃一切念想拼杀一年，到头来却一无所谓，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我以母子悲情入道，以子民悲情入道，这悲哀，也是我的道之一，或许，我能走出不同的路，使我的道，更上一层楼。”

  朱雀奶奶望着那孤独地站在半空中的身影。

  心中有了意动。

  她缓缓起身，身影一晃，跨越无数距离，出现在薛空身旁。

  “走错了路，无论怎样努力，都不会开花结果……”朱雀奶奶轻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能响彻薛空耳畔。

  薛空站在那里凝望眼前。

  双目失焦。

  脑子里在回想这一年的杀戮，想从中找出道的感觉。

  良久过后，他轻轻道：“没有丝毫踪迹。”

  “我究竟真的走错了路，还是根本不够久，我应该继续杀下去，直到领悟出杀戮道的那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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